徐望喉头?一窒,难得踟蹰了?瞬息,方柔声道:“姜娘子,我是为了?尽快查出真相,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此?谣言迷惑别人。”“徐教谕一句轻描淡写的谣言,便使我家名声受挫,生意萧条,还不知用多久才能?挽回局面,”姜菀双手紧握,“我不信以您的见识和才智,会想不出更?周全谨慎的法子。”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远不如这?一招最迅速、最能?迷惑人,让陈让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徐望身?居教谕之官位,向?来不会计较任何做法会不会对无足轻重的人产生什么影响。“从前听沈荀两位将军夸赞徐教谕家风严谨,为人仁德,我竟真的信了?,”姜菀淡淡道,“徐教谕自然是不理?解我等平民经营生意是多么艰难,更?不知道小?门小?户的生意便如瓷器,只?需要轻轻一推便会摔个粉碎,再难复原。”“姜娘子,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徐望缓声道。“理?解难道不该是相互的?徐教谕又何曾理?解我的难处?”姜菀只?觉得面上一阵阵发热,脑海中更?是乱糟糟的,委屈、恼怒层层叠叠涌上心头?,“我今日来时,看见县学前厅悬挂着一幅字,写着‘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可在我看来,徐教谕的所作所为却和推己及人毫无关系。”徐望自小?便被父亲徐苍严格要求,念书进?学无一不勤谨,可以说是博览群书。受父亲影响,他也一直严格要求自己,持正守心,从不做任何有违仁义道德的事?情。散步出那句谣言时,他虽然心底也曾有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被想要查清真相的急迫驱使着,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一直觉得,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有那么一点不妥,但从大局上看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姜菀的一番话却让他不由自主想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不愿去看她眼底的愤恨与失望。生平藕饼、豆芽排骨汤和糖画他低眉道:“师父。”被唤作师父的是位五十岁上?下然而已鬓发斑白的老?者,神色颇有几?分威严,虽然面上?已见衰老?,但那双眼睛依然透出令人胆寒的目光。此刻,他面容严峻,看着徐望道:“亭舟,昔年我都是怎么教你的?人活于世,当有仁义慈悲心肠;无论何时,都不?可?为达到目的而做出损害、扭曲、污蔑他人名声之事。可?今日,你?却这般做了。”徐望额角冒出冷汗,慌忙俯身请罪:“”师父,是我一时失策,只想尽快查明真相。”老?者看着他,有些痛心地皱眉摇头:“那位姜娘子所言非虚,以你?的能力,何愁没?有更好的法子?到底还?是这繁杂尘世改变了你?的性子,让你?变得急躁。罢了,你?起来吧。”他不?再看徐望,只道:“这是最后一次。往后,若是你?再做出此等行为,莫怪为师不?念旧情。”徐望应道:“是。”“如今我既为县学夫子,那么上?下事宜须得让我知晓,不?可?欺瞒。先前饭堂厨子之事便足可?见县学上?下的疏忽,竟招了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做的还?是饮食这般精细而要紧的活。”老?者捋须道:“此人虽交给衙门处置,但你?作为县学教谕,还?是该好好反思一下怎么给众学子一个交代吧。”“师父教训得是,我会妥善解决此事的。”徐望低声道。老?者又?道:“那么接下来这厨子的人选,你?打算如何裁决?”徐望道:“我想,那位姜娘子便是最佳人选。一则,从前选拔时她便屈居第二,若不?是陈让使了那手段,或许姜娘子才是胜者;二则,此次事件是我亏欠了她,为了弥补,也为减轻我的歉疚,我想将饭堂诸事交给她,如此一来也可?在坊内食客面前洗清她的冤屈。”老?者道:“你?想的很周到,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你?须得对这位姜娘子的人品德行有所了解,莫要再招进来一个心怀叵测之人。”徐望说道:“据我所知,这位姜娘子的品行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她曾在目睹我那不?成器的表弟欺人时挺身?而出,仗义直言;后来我上?门赔礼时,她对于一切金银财宝都毫不?在意,婉言谢绝了。”他将当初姜菀与?虞磐的事情简略说了,只隐去?了自己的那番话。老?者听罢,摇头道:“你?那表弟着实顽劣!你?身?为兄长,该好好教导他,引他向善才是。”徐望惭愧道:“是。”“小娘子,这是今日的入账。”晚间,思菱将整理后的账目册子递给了姜菀。姜菀仔细看了看,盈利比从前少了许多。她又?翻看了前几?日的,生意无一例外?都维持在一个很冷清的水平。她合上?账目册子,长叹一声道:“我们?人微言轻,只消衙门一句话便会经受这么大?的影响。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又?会入不?敷出了。”刚有些起色的生活难道又?要走下坡路了吗?姜菀揉着太阳穴,思考着该如何改变如今的局面。“小娘子,县学那位徐大?人不?是答应了会证明我们?的清白吗?”宋鸢小心道。姜菀扯了扯唇角:“以他的身?份地位,若他只是说说而已,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从前以为徐望是个真正有君子之风、温文尔雅的世家郎君,然而之前虞磐的事情却让她看清了,徐望确实待人接物周到细致。他的所作所为看似无可?指摘,只是姜菀总觉得,她能从他的眼底看出淡漠与?睥睨一切的傲气,即便他说出的话再体贴关切,那也是来自于身?居高位者对她等平民的“垂怜”,有着深深的距离感。同样是身?居一官半职,荀遐与?沈澹便显得更加平易近人。荀遐自不?必说,一向最是和气,沈澹虽看似淡漠寡言,但并未把自己放在多么高高在上?的位置,而是做到了“居上?位而不?骄”,对任何人都很是尊重。那日她一时激愤,对着徐望说了那么一番话,回来后冷静下来一想,只觉得无奈。恐怕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平民百姓的话吧,何况还?是一个面刺他之过的人。他耐着性子听自己说完也没?有当场发怒把自己赶出去?,可?能已是极好的修养了。姜菀伸手覆在账册上?,怔怔坐在灯火下。不?知明日又?会是什么光景。第二日,荀遐和沈澹一前一后地来了。今日的沈澹似乎一直在思索什么要紧事,始终沉默未语,倒是荀遐一如既往,同姜菀说起了秦姝娴:“三娘病中一直念叨着定?要再来你?店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