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听客院的侍女们说起。有人明知太子不喜陌生女子近身,还借着跪拜的动作挨挨擦擦,结果被一脚踢飞,当场掉了一颗门牙,流了一摊血,成了衢州城妇孺皆知的笑柄。照理说,这样不知怜香惜玉的暴躁性子,该让女人惧而远之才对,偏偏一个个迷得紧,闲聊时总忍不住把话题绕到太子身上。仔细想来,怜香惜玉或貌似怜香惜玉的男子未免太多,也就没什么好稀罕的了,反倒是那不假辞色,一心一意只对一个人好的,格外打动人心。
余光里,见表妹含笑望过去,那边也瞬间柔和了不怒自威的容颜,何若歆咬住唇,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表妹不过是庶女,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论起出身,比她还不如,凭什么独占这样的人中龙凤,她还是大家族的嫡女呢,又有个身居要职的兄长,却要与许多女人分享丈夫。心里不忿,面上自不会流露出半点,待两边人马走近至一步之遥时,才敛衽福身,娇滴滴地道:&ldo;太子殿下万安。&rdo;
赵佑熙淡淡点头:&ldo;靖帝陛下已经在撷芳园等着娘娘了。&rdo;
何若歆双颊嫣红,胸口一阵悸动,腿根苏麻,待要接话,却见那性感之极的英伟男子已经转向表妹,一改方才的客套语调,半是爱怜半是责备地说:&ldo;没看外面都下雪了,你怎么又跑出来?&rdo;
俞宛秋在人前躲避着他的亲近,侧身道:&ldo;我送送表姐。&rdo;
那人怎容她闪躲,不由分说一把揽住:&ldo;你身子弱,你表姐又不是外人,不会计较这些的。&rdo;
何若歆张嘴想表明自己&ldo;不计较&rdo;,赵太子已经扬声吩咐下人:&ldo;好生送何娘娘去撷芳园。&rdo;
说罢,也不跟她道别,急急地搂着臂弯里的人往回走,倒是俞宛秋过意不去,回头说:&ldo;表姐你好生歇着,明日午膳我再派人去请你。&rdo;
何若歆摇摇头:&ldo;天气冷,表妹身子不好,就别费心了。&rdo;
&ldo;哪里。你是贵宾,难得来一趟,我怎能不尽地主之谊?&rdo;
&ldo;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rdo;
&ldo;姐妹之间,说什么麻烦。&rdo;
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有人不肯让她在风里久待,只想快点拉她进屋去暖着。
何若歆怅然若失,她们对话的过程中,赵太子始终没插话,也没朝自己看一眼。何若歆一向自负美貌,虽然表妹确实清丽出尘,但自己也不差呀,为何那男人眼里只有她?
撷芳园的小花厅中,梁瑾瑜倚着熏笼看手折,何若歆故意挟一股冷风几步抢进,呵着手直嚷嚷:&ldo;好冷好冷,又下雪了。&rdo;
梁瑾瑜不露痕迹地往后一让,眼睛盯着手折说:&ldo;那你快烘烘。&rdo;
&ldo;皇上给臣妾渥着嘛。&rdo;何若歆大起胆子撒娇,把冰凉的小手往暖热的大手里塞。她受了那对恩爱夫妻的刺激,来时故意把手笼扯掉,就想看看皇帝夫君会怎么对她。在宫里时,受宫规约束,连侍寝都是事先香汤沐浴,再由几个太监用软辇抬进桐花阁。跟皇上同房后立即抬走,弄得像例行公事一般,紧张多过刺激,哪有撒娇的机会。皇上称帝前,那么多年混迹市井的岁月,据说出了名的风流放恣,谁知一朝登上九五之尊,比那些世袭的帝王还中规中矩。
梁瑾瑜这回没让开,把手折搁到茶几上,两只手一起合过来,那暖融融的感觉。一直暖到心底,让何若歆对表妹的嫉恨无形之中淡了许多,幸福地眯起眼叹息:&ldo;真暖啊!&rdo;
梁瑾瑜笑渭:&ldo;看来你表妹待客不周,都没想到给你弄个手炉。&rdo;
何若歆一撇嘴:&ldo;那丫头怪癖多,闻不惯炭火味,她自己都不用的。&rdo;
&ldo;难道她屋里都不用炭盆?&rdo;
&ldo;只在外厅用,里屋再冷也不用的。&rdo;
&ldo;幸亏赵佑熙身强体壮,不然……&rdo;
梁瑾瑜不知想到了什么,先咧开嘴笑了,随即又抿紧唇角。
&ldo;皇上……&rdo;何若歆不明所以,怯怯地喊了一声,见识过梁瑾瑜翻脸无情的铁血手段,她对这个人终究是惧怕占了上风,见他眼神阴郁,哪里还敢撒娇撒痴。
&ldo;没事,你接着说。&rdo;梁瑾瑜回过神来,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
&ldo;说什么?&rdo;何若歆有些怔忪。
&ldo;就说你在那边都看到了什么,吃饭的时候又说了一些什么。&rdo;
&ldo;这些……皇上也想知道吗?&rdo;何若歆脑子里闪过某种不好的预感,语气便有些试探的味道。
话音才落,那温暖的大手便松开了,耳朵里响起的是属于皇帝的威严嗓音:&ldo;你别忘了,带你来可不是探亲访友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