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香瞬间泄了气,复又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是我了?还那么配合地陪我演?浪费我表情?”“我可没有觉得是浪费。”飒痕忽然认真地抱住她,凝着她还漫着水汽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你的每一个表情,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这里。”说着,拿起谭香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莫名的酸涩,又漫上心头。喉咙有些堵,温热的液体怎么也忍不住,拼命往眼眶外涌。为什么有些人,当面而不识。有些人,只要一眼,就可以认定一生呢?发簪回去后没少被薛凝狮子吼地训斥。白天,谭香坐在铜镜前梳妆,紫衣罗裙,墨发如云。拨弄着松散的发髻,另一手习惯性地摸起一支珠花。刚要插进发间,目光触及珠花上的白绢挽花,手指忽然顿了顿。这是当初寒哥哥送给她那只。这么久了,她一直贴身带着。取下珠花,放在手心细细打量。功名利禄究竟能将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子呢?过去的寒哥哥,现在的武状元,顾将军的乘龙快婿,人心是否真的这么脆弱,经不起一点诱惑?叹息,将珠花托在手心,暗运内力,珠花瞬间化作一堆齑粉。窗外,习习微风,粉末被吹散,飘落在不知名处。望着镜中自己不施珠钗的简单发式,谭香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出房门,飒痕已经久久地等候在外。“今天天气不错,我看你最近心情低落,一起出去走走吧。”素白的袍子在风中舒展,他的邀请温和地像拂面清风一样,让人没法拒绝。点头。谭香踏上前一步,抓着他袖子的一角:“师兄,你知道洛阳城里哪家酒楼最有名吗?带我去尝尝那里的美酒。”飒痕无奈,点她的额头:“丫头,你酒量行吗?”“千杯不醉,号称酒仙子就是女侠我啦。”谭香毫无愧色地在胸前一擂。街上人潮熙攘,川流不息。谭香常年住在山上,许多女孩家的小玩意都没见过,因而兴奋地跑在前面。飒痕则面上含笑,不紧不慢地跟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令谭香目不暇接,左穿右挤,冷不防撞到了人。连道歉都是欣喜十足的,拼命地弯腰点头,一点也不嫌累。看她舒展笑颜,飒痕心中也开朗起来。刚要上前拉她回来,眼神却忽然僵在不远处相携而立的一对俊男美女身上。“师兄……?”谭香疑惑地回头看他,不明白他表情为何如此难堪。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人群之外,一张熟悉的男子脸孔正静静地看向这里。他的手边,美娇娘依依而立,新婚夫妇的甜蜜不言而喻。谭香的瞳子猛地收缩,脸色在一瞬间煞白。“寒哥哥……”她嘴唇颤抖,不由自主地溢出这熟悉的称呼。慕亦寒身边额女子略微露出诧异的表情,微微扯了下慕亦寒的衣袖,轻声问:“寒,你们认识吗?”慕亦寒像是完全没听到,依然定定地注视着谭香。女子不免有些窘迫。如此尴尬的情形。谭香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们已经形同陌路,不要介意,不要悲伤,可是就是没法控制自己,她的眼光也同样凄哀地落在女子与慕亦寒交挽的手臂上,没法挪开半分。两人间人流来往,不断地遮住视线,再豁然开朗。但他们之间的注视始终没有停止。这样的僵持,还要持续多久?飒痕首先走上前,挡住了谭香的视线,像个温柔的大哥哥,揽着她肩臂道:“不是还要去买首饰吗?站在这干嘛?”“啊……嗯。”谭香这才痴痴地收回视线,失魂落魄地倚在飒痕怀里。但她仍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眼慕亦寒。见他还停驻在原地,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背后。咬牙,她狠狠地转头,再不去看他:“痕哥哥,我们走吧。”搭在她肩上的手似乎颤了一下,又或许是她的幻觉。两人并肩快速地走进了人潮中。金银首饰铺子里,飒痕煞有介事地帮她挑选发簪。谭香却魂不守舍一般,根本没有在意他拿的簪子是什么样式。飒痕的脸上,掠过一瞬的淡漠,眼底,浮上戏谑的意味。“啊--痛!好痛!”谭香猛地一个哆嗦,摸着胳膊跳了起来。然后瞪大眼睛看着飒痕手里的“罪魁祸首”。“你竟然用簪子扎我?”“回神了?”飒痕的眼里强忍着笑意,“我刚才问你这个好看么,你不理我。我只好说,我拿它刺你一下,你有反应就说明喜欢,没反应就是不喜欢。”谭香的眼睛圆圆的睁到最大,只听他还在继续说:“你没反驳我就当你默认啦。看来你不只喜欢,还是非常喜欢,叫得这么大声……好了,就决定是这支了。”飒痕当着她的面,把碧绿的翡翠簪子绾进她发中。谭香愣了一愣。“今早你一出来,我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首饰店门口时,我才想起,是你的头上少了点装饰。”边说边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嗯,不错,这样好看多了。”谭香诧异地摸着头上簪子,剪水瞳眸里全是不解。他却别扭地转过身,抱着手臂不看她,自顾自说着:“这可是我送你的大火入夜,洛阳行宫的内墙上,一抹魅影流星般划过,又飞快地消失。景小王爷的寝殿里,烛火熄灭,宫娥正眯着眼睛打盹。倏--一阵疾风拂过,有宫女呜咽了几句梦话,继续撑着下巴瞌睡。寝殿内一片空旷的漆黑,轻纱在夜风中微微撩起,来人步调缓慢,如同暗夜里的鬼魅,悄然无声地接近了景小王爷的床榻。手中的剑柄撩开床幔,少年熟睡的呼吸在空气中均匀的传递。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伸出只手,缓缓向祁御的头部袭去。“什么人--?”少年倏地睁开双眼,敏锐地伸手去抓。那黑影的手臂却像条灵蛇,一弯一转,便避了开去,冰凉的剑柄已搁在祁御的脖子上。“小王爷,别紧张。只要你不出声,我不会要你的命。”那人终于开口,竟然是谭香。祁御绷紧了脸,微微点头。靠着床垫半坐起身,借着窗外月光打量起谭香。“我们是不是见过?”“小王爷好记性。”谭香收了剑,抱在胸前,“我对你没有恶意。深夜造访,只有一个目的--传国玉玺。”“哼,”祁御冷笑,“本王也想知道传国玉玺在哪。只怕得去问王叔了。”“麟王?”谭香脑子里忽然冒出这号人物。然而却只有模糊的印象。先前司空濯就有怀疑过他,只是上次武状元比武麟王缺席,平日里也总神神秘秘,至今她还没见过麟王长什么样子。祁御打量她片刻,忽然问:“你身手似乎不错?行宫外这么多守卫,却没有一人发现你。”谭香抿唇淡笑,没有说话。就算是京城的皇宫大内,她要想进去,也是来去自如。司空濯这个结拜大哥,可不是白拜的。“本王和你做个交易,”祁御忽然站起身子,少年的身板虽然还不够高大,却已经有了足够的气势,“最近有人想对本王不利。你留在行宫贴身保护我,我允你在行宫内随意调查传国玉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