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濯说完,一把夺过陆华手里的令牌,献宝一般递到谭香面前。谭香翻来覆去地看,确定道:“正是。”司空濯于是双手把令牌塞到谭香袖子里,问也不问陆华的意见:“你的东西,物归原主。这次可要收好了。”飒痕不动声色地看着,待司空濯收回手,又重新替谭香掖好毯子,调整手臂,将她往怀里抱了抱。夜无寐冷眼在旁边看着,忽然折扇一张,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谭香自从见着陆华,心里便有诸多疑团,径自问他:“你怎么来到这里?风云镖局不是被灭门了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陆华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又堵住嘴巴想了一会,才开口道:“我回镖局,就一直在等姑娘的消息。谁知一个夜晚,蒙面的黑衣人杀进镖局来,开口就要那锦盒……你知道那东西被贼人……被这位大侠‘借’走了,我们拿不出来,他们就大开杀戒……我当时中了一刀,躺在地上装死,才逃过一劫。你看这伤还在呢。”陆华边说边扒开肩头衣服,一道深入皮肉的伤口现入眼帘,伤口处已经长出了新肉,但依然触目惊心。谭香相信了他的话,又问:“你们当真不知道那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包括你家大当家?”陆华连着摇头:“我是不知的。大当家我就不清楚了。”说到这,飒痕忽然冷声嗤笑,寒冰的眸子冷冽地扫过陆华身上。谭香抬眼看他,就知他必定知晓些什么。陆华被他看得说不下去,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夜无寐了然,插话道:“你眼前这位‘大侠’可不是好糊弄的主,相信你也见过他的手段了,可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样。”陆华脸上乍青乍白,心里挣扎地厉害,半晌,终于憋不住吐出真眼:“其实……我是知道那里是什么。可不明白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江湖里来?大当家说那东西再留着是祸害,早晚要被人找上门来,才命我押到四川去。”谭香听完更加意外,原来真正的传国玉玺这么多年竟藏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里!于是又问:“你家大当家是个什么人物,怎会藏有这件东西?”陆华茫然地摇头:“大当家的底细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姓谭名柳,原先在一个赫赫有名的大镖局里做镖头,后来那镖局落没了,他便自起家门,开设了风云镖局。”谭香面色一白,震惊地重复着:“柳叔叔……?”当年中原镖局是有个叫谭柳的镖头,乃是谭香的亲爹谭弈天的远房表亲。中原镖局惨遭灭门时,谭香以为全家上下都死光了,没想到柳叔叔竟是逃了出去。她恍然记起,那个黄沙飞舞的清晨,血滴子杀手们作案之后,行色匆忙地冲进府内,寻找一件东西,最后却空手而归。莫非,他们要找的,正是被柳叔叔带走的传国玉玺?失去武功她恍然记起,那个黄沙飞舞的清晨,血滴子杀手们作案之后,行色匆忙地冲进府内,寻找一件东西,最后却空手而归。莫非,他们要找的,正是被柳叔叔带走的传国玉玺?爹爹,爹爹就是因为那不祥之物才招来杀身之祸?想着,她忽然抬头看飒痕,疑问探寻的眼神,像要从他浮冰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飒痕像是早就预料到她要问什么,愧疚地朝她摇头“不能说,还是不敢说?”谭香挑衅地逼视她,“又是不得已的苦衷?”这话,依稀某人说过。那是她不愿想起的人,随着喋血门这场浩劫,她早已把那些风花雪月的事,看淡了烟尘。飒痕抿嘴,笑得苦涩:“对不起。”瞧瞧,天下的男人只会说这一句。不管他是盖世英雄,还是山野农夫,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总有这么一句话。谭香闭了嘴,眼光撇过他,赌气般再不看他。既然传国玉玺关系着爹爹的死,那她就不得不追查下去。可唯一知道真正的玉玺在哪的人,又死守着嘴巴不肯泄漏。怎么办?“我要回洛阳。”谭香忽然开口,执拗地面对众人惊疑的眼光。“丫头,你疯啦?你的手不想要了?”司空濯最先质问,再拖下去真要成废人了。“既然他不肯说,我只能亲自上洛阳去查。”谭香故意把矛头指向飒痕,虽然知道他的为人绝不会吐露半点口风,但还是想硬碰硬地试一试。“胡说,你不能走不能动,怎么查?”夜无寐打破了她的无理取闹。“就是爬,我也要爬到洛阳去!”谭香终于耐不住怒气,吼了出来,眼底似乎还噙着委屈的泪。飒痕将她又抱紧了一些,无奈地看她,叹息:“丫头,对不起。”为什么又是对不起?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谭香正怒视他,忽然,太阳穴上被他一抚,眼前昏昏沉沉的,就晕了过去。“走吧,上山。”飒痕望着昏睡的谭香,对众人道。“那他呢?”司空濯指着还跪在地上的陆华。“丫头肯定是想留着他的活命,但丫头要是醒来看到他,又得闹着去洛阳。放他走吧,让他别再出现就好。”司空濯于是怒声恐吓陆华:“听到没?赶快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话没说完,陆华已伏在地上磕个响头,爬起来骨碌跑了。*再次叩响百草门的大门,夜莺脸上已是了然的表情。谭香的手脚接续得很顺利,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百草门的奇药下,也恢复得迅速。众人唯一缄口不言的,便是谭香的武功。手脚恢复正常后,她曾经试着拿剑,但完全使不上力。日常生活中,她曾经试着去搬举重物,可她使劲全身力气,也拎不动一袋大米。夜莺安慰她,这是手脚筋接续后的正常现象,经常练习就会慢慢恢复力气。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身上的皮肉伤早就好了,手脚却依然不利索。这样,她要怎么深入皇宫查探玉玺之事?午后,晴窗满室,谭香小憩醒来,怔怔地望着画影剑鞘发呆。莹黄色的剑鞘,表面雕刻着精巧细致的剑草兰花,剑柄镶以明珠,光泽温润柔和,是以上品。尚未出鞘,便是毋庸置疑的宝剑,可是……手腕稍稍用力,咻的摩擦声,宝剑出鞘,在日影下反射着幽冷的清光。剑身刚柔并济,两侧刃锋薄如蝉翼,谭香捋起袖子,轻轻地擦拭剑锋,轻薄的剑身在颤动中发出“嘤嘤”的细碎回响。多久,没有再练过剑了呢?真是冷落了这从小陪伴她的画影。她执起剑,走出寝室,室外晴光正好,暖风拂面,春花盎然,正是练剑的好时候。她微微挪动步子,想了一下,使出久未使用的穿花绕树轻功。脚下似乎升起了青烟,步法灵动幻变,难以捉摸。但她练了一回,频频摇头叹息,这步法在她脚下,仅是精妙诡异而已,却没有产生相应的速度,以往她练习时,会在花间树丛中都留下身形的残影,仿佛十多个人同时在周围旋转,场景颇为壮观。停在一棵花树下,谭香咬着嘴唇,拔出了画影。运气,沉于丹田,骤然发力,一跃而起,剑尖顺势递出,倏然一招“嫦娥望月”。然而身体刚飞到半空,脚腕一阵刺痛,忽然失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摔下。急中生智,谭香剑尖一挑,先刺于地面,卸去一部分冲力,身体横向旋了一圈,慢悠悠飘落。剑身半折,弯成一道圆弧,手腕接着传来刺痛,力气一松,剑尖便滑了出去,支撑不住,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她咬着牙,掉不出眼泪。自己竟连一个简单的招式都没法完成了,十年来在“忘忧谷”潜心习武,一朝全成了空谈。身后,有人靠近。虽然他的脚步轻到无声,但谭香还是察觉到了,头也不回,反手将剑向那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