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这么想嫁人,回头我跟阿奶提一嘴?”周芸芸很是无奈的横了她一眼,“上回你嫁得匆忙,这回要是嫁了,我一准给你添妆。”“那敢情好!我不要旁的,你给我扯几尺大红花布就成了!”周大囡很是不客气的吩咐道。见她这般坦然,周芸芸是彻底没了脾气,起身往窗边走去,瞧了一眼院中,似乎那媒婆已经走了,这才转身道:“被你折腾得都忘了正事儿,我是来寻阿奶的。”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添了一句,“对了,刚在院里好像没瞧见大金,你俩哪个帮我带个话儿,叫他明个儿去我家。”“有媒婆在,他不避着点儿他傻吗?”周大囡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去去,知晓你是阿奶的心肝宝儿,赶紧找阿奶去!”“你赶紧嫁出去吧你!”周芸芸回头怼了她一句,这才推门走了出去。院子里果然没了方才那媒婆的身影,倒是阿奶坐在廊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二伯娘则拉着她那仨儿媳妇儿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见周芸芸出来,二伯娘先瞧见了她,招手唤她过来:“芸芸啊,真没想到这县城里的人那么不开眼,居然还有人瞧上三山子了,你说稀罕不?对了,也有人家瞧上了大金。我是想着,左右你妹子年岁还小,等这俩都成了亲,再轮到她也不迟。”确实不迟,周芸芸自个儿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三囡比她小了两岁,年方十三。莫说前头俩堂兄了,就算是等三年后先把周大囡嫁出去,再轮到她也照样不算迟。不过这话还是不说为好,到底周大囡寡妇的身份略有些尴尬。因此,周芸芸只道:“二伯娘您瞧着成就成。其实都不用管三山哥和大金的,左右都已经分家了,没得亲戚家的哥哥不娶妻,自家就不办喜事的。”“是这个理,不过这不是不急吗?”二伯娘瞧着喜气洋洋的,拉过周芸芸,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听李媒婆的意思,县城里好些人家都乐意跟咱们家议亲。唉哟,我也是真没想到,三囡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一想到曾经认为嫁不出去可能要砸手里的闺女,竟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二伯娘这心里那叫一个火热,哪怕她本就没打算这么着急说亲事,却也是高兴得很。只是听了她这话,周芸芸却是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说真的,哪怕周大囡有多家求娶,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周大囡盘儿顺条儿直,就算当姑娘时是懒了点儿,可如今却是勤快得很,加上嘴甜能来事儿,若非她已经嫁过一回了,只怕求娶的人能排出好几条街外去。可三囡……不是瞧不上三囡,而是三囡的优点真的需要天长日久才能看出来,村里人倒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可县城里的人怎么就知晓了?老周家根本就没来得及在县城置办产业,家里一窝子的人基本上都是闲着的,三囡除了整日里鼓捣一些吃食外,连家务活儿都不怎么做,外人是怎么瞧出她的好来着?甭管是哪个年代,多半人娶媳妇儿的目的除了传宗接代之外,更看重的其实就是脸和身段。什么娶妻娶贤不过是嘴皮子说说罢了,真要叫人选择,一个坏脾气的美人胚子和一个任劳任怨的黄脸婆,男人会选哪个?当然,也不乏有周家阿奶这种看破表象直击本质的人,可那到底是少数,且绝不会是新郎官本人。就三囡这情况,其实最好还是嫁到张里长他们家去,一是知根知底,二是离得极近,哪怕退一万步说,将来真要是有了什么事儿,作为杨树村最大的两个氏族,老周家也不输给张家。再一个,三囡极擅养殖,这门手艺搁村里是能派上大用处的,可在县城呢?抵什么用?兴许是因着同为女子的缘故,又或者干脆就是这个年代女子生存不易,周芸芸其实并不担心三山子和大金。前者本身就与她不睦,后者虽是她亲弟弟,可即便对方有心算计,最多也不过是像三河媳妇儿那样,娘家人希望闺女将来日子过得好,旁的却是没了。可三囡却不同,大不相同。迟疑了半晌,周芸芸也同样压低声音向二伯娘道:“我到底嫁出去了,原也不该管娘家的事儿,不过二伯娘,您听我一句劝,甭管什么事儿还是同阿奶商量商量。虽说老周家已经分了家,可阿奶总不能真的丢下儿孙不管。”二伯娘似是没想到周芸芸会这么说,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她就笑开了:“成。二伯娘知晓你姐俩感情好,其实我也就这么说说,她还小呢,我还有好些东西要教她,哪儿能叫她这么快出门子?不怕告诉你,其实我是想先叫大囡嫁出去的,咱们老周家已经跟往常不同了,就算大囡是再嫁,也决计不能比旁人家的姑娘差,我家三囡就更别提了。”周芸芸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这话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她便道:“也成呢,左右咱们老周家的闺女原也不愁嫁。”“就是!”二伯娘硬气极了,全然没了以往那副忧愁的模样。说真的,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是真不错,婆母性子虽强硬却从不为难她,儿子儿媳也孝顺,大胖孙子们更是承欢膝下,尤其她手头上还从不缺钱。真要说起来,独独愁三囡的亲事。只不过到了这会儿,连这事儿都不用愁了,她是彻彻底底的松快了。只是二伯娘确是松快了,周芸芸却仍是在心里存了些疙瘩,她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儿。又瞧了一眼阿奶,见阿奶仍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周芸芸只得先告辞离开,想着就算要说亲也不可能在一两日就说定,就打算明个儿再寻机会私底下问一问。不曾想,次日一早,没等周芸芸再回娘家,阿奶就主动上门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眉眼全耷拉着的大金。大金心里苦啊!他先前并不惧怕孟秀才,只因当初求学时,他的功课是三人里头最好的,哪怕孟秀才并不爱夸赞学生,起码态度很是平和,反正他连半点儿惧怕都没有。结果,一朝先生成姐夫,直接就变天了,更可怕的还不是孟秀才对他愈发严苛了,而是家里人有志一同的认为他这是不知好歹。连他亲爹都说,人家三山子哭着喊着求着想要继续进学都不曾,他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呢?这么好的事儿主动送上门来,再不好生用功,是要遭报应的!无可奈何之下,大金只能闷头苦学,却实在是没法保持笑容。可惜的是,不单是自家亲爹,还有阿奶和阿姐都一样无视了他的惨状,甚至他还没进书房呢,这俩就已经结伴出门了,瞧着像是要往街面上去。还真叫大金给猜对了,周芸芸和阿奶就是往街面上去了,却不是为了逛街,而是回头就寻了个茶摊子,挑了个犄角旮旯说体己话。“好乖乖呀,最近这些日子你警醒点儿,这不正好谨元要下场考试吗?索性过几日你们就往府城那头去,大不了多费点儿钱赁个清净的院子,省得那些人没处好惦记,尽往你身上使劲儿!”说起那事儿,周家阿奶也气得很,自家儿孙受欢迎她自是高兴的,可要是对方是单纯的冲着钱财来的,那她可就高兴不起来了,尤其是三囡那个缺心眼儿的傻丫头!周芸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下知晓果然被她给猜对了,那些人确是不图人,他们求的是财。只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大明白,自家的钱财是怎么叫人知晓的?都不用周芸芸问出口,只需要一个眼神,阿奶就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当下便只道:“先前王氏那蠢妇不是损了四千两银子吗?就这事儿起头,叫人家知道咱们家分家,每一房至少得了四千两银子!还有,先前咱们家买田买地的,原也没刻意避着人家,不单咱们家,连三囡名下有地这事儿,也叫不少人知道了、这不,一个两个的就都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