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染发。他原来的中度褐色头发有着令人视而不见的优点;在亚洲或北欧或许会引人注目,但在美国却十分寻常。这是个不要改变的好理由,但再三考虑后,他遵照染发剂盒子上的指示,把头发染得稍微暗一点。他知道不能染成黑色‐‐即使是天生的黑发,看起来也还是像染的‐‐而且他挑的颜色几乎就像他原来的发色一样平庸,但肯定是不一样的颜色。
他的眉毛就不染了,这样看起来更不起眼。
他的新发际线露出了一块未经日晒的皮肤,因此比其他部分的皮肤要白。其实也没差多少,但还是看得出来,就像戴久了戒指或手表所造成的效果一样。他考虑了一下,然后用了一点褐色的防晒乳涂在那块苍白的区域,其他在脸上也涂了些。他天生肤色就淡,也晒不黑,所以脸上涂点颜色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一般人。最后,一副眼镜。
不要太阳眼镜。虽然太阳眼镜可以遮住眼睛,把脸盖掉一些,但缺点就是看起来像是在遮掩什么的样子。相对地,戴上一副普通眼镜后,隐藏双眼并改变脸型的效果几乎一样好,但看起来却不会有刻意遮掩的感觉。
他的视力很好,两眼都不止一点零,而且虽然他已经到了该有老花眼的年纪,看近处却没有任何影响。连阅读时都不需要戴眼镜。
他想配一副真正的眼镜,不是舞台道具或那种药房里卖的有现成度数的便宜眼镜。昨天他到一家&ldo;眼镜巧匠&rdo;连锁店去,让店里的验光师检查他的眼睛。他假装看不清图表下方几行的字,让验光师替他配一副能&ldo;改善&rdo;视力的眼镜。他戴上新眼镜后并没有看得更清楚,但也不会变差,而且他想这副眼镜不会弄得他头痛。
何况他只有出门时才会戴。
戴上了眼镜,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眼睛转来转去,从镜中的自己转到那张素描,再回到镜中。
啊,就算他自己的母亲也认不出他来。
但这种事情他不愿意去想,现在不想,从来不想,他很快就把思绪抛到脑后。没有人会认出他来,这才是重点。无论是《每日新闻报》的读者,还是电视新闻节日《五点现场》的观众。以那些警察惯有的笨拙,绝不会多看他一眼。马修&iddot;斯卡德也不会认出他来,直到那把梅瑟制造的鲍伊型猎刀插进他肚子里,把他开肠剖肚,从肛门到嘴巴一路切开。至于埃莱娜……
没错,他一定要剥她的皮。
当然,问题在于这幢大楼的其他住户,也就是乔&iddot;波汉的邻居,他们之前见过他‐‐没有小胡子,他在这里从不戴胡子的;但他们看过他满头浓密且颜色较浅的头发,看过他比较白的皮肤,看过他完整的眉毛和他没戴眼镜的眼睛。其中有几个人肯定不止看过他一眼而已,或许有的只是曾在楼梯上曾擦身而过罢了,但有几次他和拉斯科斯基太太多聊了两句,还跟其他一两个在白天碰过面。
所以最好能避开他们,最好能尽量降低他出入这幢大楼的次数。更审慎的做法,可能得放弃这个地方,另找别的住处。不过不能再去住廉价旅馆了。警方第一个就会去査那类地方。
或许他还是可以待在这里。时间对他有利,警方找了几天徒劳无功之后,自然会降低警觉,也失去了原来的热度。媒体会懒得再登他的照片,而一般大众则会被新的影像和新的恐怖事件轰炸,逐渐忘记了他的长相。
这种事需要时间,你只能随遇而安。
但他等到天黑了才离开这幢大楼,等到拉斯科斯基太太肯定离开了她喜欢的前门阶梯,回去舒舒服服地看电视。然后他把那把詹金斯制造的折叠刀放在口袋里,下楼出门,走入夜色中。
在位于东城的另一家金考连锁影印店,他上网去看他订阅的一个新闻群组。他浏览新的帖子,其中几篇看完全文,自己贴了一篇新的讨论主题。
他写道:
那些自称或一般所谓的专家,那些犯罪学家和心理学家和新闻记者,认为我们这些为乐趣而杀人的是被迫的,基本上是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强迫性行为。无疑地,去相信一个人&ldo;必须&rdo;杀人而非他就是&ldo;喜爱&rdo;杀人,是比较能让人心安的。那些专家告诉我们,我们杀人是根据历法,我们的行为是由月亮的圆缺所支配。亊实上我们已故的弟兄普雷斯顿&iddot;阿普尔怀特解决他的年轻朋友,就是以一个月为间隔周期。当然如果一个人想建立一个模式,吸引大众注意有个连续杀人狂的运作,难道不会故意等上一个月再干下一桩吗?但似乎没有人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可以确定,我们有些人是受强迫作用的影响而去杀人,但也有些人并不是。必要时我们可以等,无论月亮如何改变我们血液中的潮汐。而且只要时机得当,我们可以立刻行动,无须任何内在的刺激。我们比你们所愿意相信的要更危险,也更不可预测。
他看了一遍,考虑着要不要署名,最后决定不必。然后他点了&ldo;发送&rdo;键。
回到公寓,他想着自己刚刚贴的那篇文章。他所必须做的,他知道,就是给自己时间。让斯卡德夫妇放松警戒的时间,让警方失去兴趣的时间,让一般大众忘记的时间。
但稍早时候,走在这个城市中,他曾抬头看了月亮一眼,印证了他自己血液中早已告诉他的事实再过一天,最多两天,就是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