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洲回到办公室,拨了通电话,三分钟后,乔嘉乐出现在他面前。
领她进来的小姚在退出去时,忍不住多看了乔嘉乐两眼,一个刚来三天的新人设计师,傅总找她干吗?因为才华出众吗?
“傅总,您找我?”乔嘉乐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口吻恭敬,真的就像新进员工在面对大BOSS时一般。
傅西洲深深看了她一眼,皱眉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波澜不惊地答道:“我给凌天投了简历,被聘用了。”
他有点不耐烦:“我是问你,为什么你会在凌天,而我毫不知情。”
乔嘉乐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有一丝嘲讽,但一闪而过:“哦,我前阵子跟你提过的,但你太忙了,不是忙着准备婚礼么,想必忘记了。”
他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眉头皱得更深了,冷声说:“嘉乐,别闹了。我说过,不希望你来凌天,你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赶紧给我辞职!”
“我不要!”乔嘉乐也不装腔作势了,嘴一嘟,连称呼都换了,“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我才来的。西洲哥,虽然你从不说,但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凌天走得有多艰难,所以,我要来帮你!我也可以帮你!”
傅西洲斥道:“别胡闹!”语气虽然依旧是冷冷的,但却没有怒气,更像是兄长对妹妹式的训斥。“你是学设计的,可以继续深造,我送你去巴黎。”
“我不去巴黎,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待在凌天设计部。”
傅西洲看她仰着头,神色坚定,分明是个才刚走出校园的小女孩儿,却把自己当战神,帮他?呵,一旦卷入他与傅云深的战争,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知道她心高气傲,在设计上也略有才气,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把她卷入傅家的争夺里来,已经损伤了一个,够了……想到那个人,他神色黯了黯,声音也难得的和软:“嘉乐,听话,想必你姐姐……也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乔嘉乐一怔。她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了姐姐,这些年,在她面前,他是从不主动提及的。
空间里有片刻的沉寂。
乔嘉乐摇摇头,说:“不,你错了,姐姐出事前接到了凌天设计部入职的通知。来这里上班,是她的心愿,我现在在帮她实现,她又怎么会反对呢?”
傅西洲觉得烦闷又无力:“嘉乐……”
乔嘉乐低低地打断他:“西洲哥,你去看看姐姐吧。她很不好。”
傅西洲脸色微变,他想起那天,他站在医院走廊上,看着手术室的指示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不是恐慌,也不是绝望,只觉得疲惫,深深的疲惫,他知道,如果里面的人没有抢救过来,这一生,他都要背负内疚与罪恶。
那一刻,他第一次对她,生了怨恨。觉得她真残忍,也真不自爱,竟然会选择那么决绝的方式。
“西洲哥……”
他挥挥手,又恢复了冷声:“你出去吧。尽快辞职。”
乔嘉乐咬牙:“我不会走的。”她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并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轻而冷:“人可以无情,可以狠心,但绝不能没有良心,你说对不对,西洲哥。”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傅西洲身体一僵。
这天他在公司一直忙到很晚,堆积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他揉着眉心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从二十九楼俯瞰城市夜景,窗外灯火通明,连绵成一片璀璨的灯河。这是莲城最繁华的地段,他这个办公室,也是整个凌天日化集团最佳的观景位置,当初与傅云深为了争这个房间,也是好一番暗潮涌动。争的并非是窗外这一城的景致,不过是心理上的优越。从他十八岁回到傅家,这样的争抢,就从未断过。
乔嘉乐说他在凌天走得多么不容易,外人不过轻巧一句话,而这些年来的艰辛与疲累,终究只如人饮水。
他关掉电脑,离开办公室。
他的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到半路,忽然调头,往反方向驶去。
一个小时后,他的车停在近郊的一栋建筑外。这栋建筑很多年了,由一个废弃的旧厂房改建,灰白色的外墙,因岁月侵蚀,墙灰剥落,每到夏天,爬山虎肆意地爬满了墙壁,衬得楼房阴凉森然。
他熄掉车灯,静静地坐在车内,望着几米外的铁门,昏黄的路灯光影打在铁门边那个陈旧的牌匾上,上面的字迹半明半暗,那几个字,不用仔细辨认,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它们的轮廓。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便刻骨铭心——莲城精神病医院。
他下车,去铁门旁边的小屋子里登记。负责登记的人依旧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当年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被岁月侵蚀得厉害,如今老态龙钟,微勾着背,笑脸上满是皱褶:“傅先生,好久不见了。”他态度和蔼地跟他打招呼,语气亲切如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