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徵拍开奚清川的手,啐了一口:“谁要同你成亲?痴心妄想。”这奚清川所图果真是他,先前他讽刺奚清川“为何不是佛修”?而奚清川答“自是由于佛修不可娶妻”,奚清川口中的妻指的就是他。他堪堪一十又四,即便是女子,亦未到及笄的年纪。年长他千载的奚清川竟能相中他,简直是丧心病狂。奚清川明白自己一时半刻驯服不了宁嘉徵,非但不动怒,反是兴致勃勃。他按捺着自己的性子,直起身来,对在场的正派人士解释道:“嘉徵年一十,便与本宗主订下了婚约,此乃是婚书。”他从衣袂中,取出婚书来,亮了亮,才继续道:“本宗主素来信守承诺,纵然嘉徵的生父宁重山丧尽天良地杀害了我九天玄宗的杨长老,本宗主当年既然答应了这桩婚事,决计不会反悔。”仇池叹息一声:“奚兄,当年宁重山为攀龙附凤,使尽浑身解数,逼得你订下了婚约,现如今,宁重山成了你九天玄宗全宗上下的仇人,你这个当宗主的就算毁去婚约亦是天经地义。”宁重山反驳道:“我怎能强迫得了九天玄宗的宗主?分明是这奚清川使尽浑身解数,逼得我不得不让其与嘉徵订下了婚约……”仇池打断道:“奚兄,你且听听这宁重山是如何反咬一口的。宁嘉徵身怀宁重山的血脉,绝非德配,奚兄还是快些毁去婚约吧。”奚清川毅然决然地道:“君子一诺,价值千金,岂可毁诺?成亲后,我定会好生教导嘉徵,绝不容许嘉徵为祸人间。”宁嘉徵不曾听爹爹提及过自己与奚清川订有婚约,见得婚书,他望向爹爹,爹爹满面歉然,显而易见,皆因爹爹想毁去婚约,才会招来今日这场杀身之祸。乍然听闻奚清川一番舍身取义的言论,他嗤笑道:“奚宗主大仁大义,我承受不起,劳烦奚宗主毁去婚约吧。”仇池规劝道:“奚兄,我本以为宁嘉徵横扫一百二十九人,夺得魁首,称得上少年英雄,不日,定能有一番作为,算是一段好姻缘。不过奚兄,上梁不正,下梁如何能不歪?他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奚兄痛下杀手,奚兄若坚持要娶他,恐怕永无宁日啊。”“我心意已决,仇兄不必多言。”奚清川对仇池说罢,又宽宏大量地对宁重山道,“宁重山,你自裁吧,今日之事,本宗主便不再追究。本宗主会依照婚约同嘉徵成亲,会好好地替你将琼枝抚养长大,亦会好好地照顾你的遗孀——本宗主的岳母。”然后,他变出一把匕首来,塞入了宁重山右掌掌中,一字一顿地道:“宁重山,你不愿祸及家人吧?”匕首柄粗糙,嵌入宁重山的掌心。宁重山尚能嗅到娘子亲手做的红豆圆子羹的香甜,亦记得娘子说“团团圆圆”的画面,明明不久前他们一家四口阖家欢喜,一双儿女照常打闹,为何现下他却不得不自裁,以保全家人?不,严格说来,他压根保全不了幼子。他一旦身死,幼子便将落入奚清川之手,任其蹂躏。奚清川见宁重山并不顺从他的心意,催促道:“宁重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宁重山心如明镜,这奚清川的言下之意显然是他若不快些做决断,便要对他的家人下手了。今日这自裁势在必行,容不得他反抗,无关乎他是否清白无辜。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不愿含冤而亡,更放心不下幼子,遂垂死挣扎道:“敢问奚宗主,我究竟为何要置杨长老于死地?”“宁重山,你乃是本宗主的岳父,却是我九天玄宗不死不休的仇敌。本宗主出于私心,本想让你死得体面些,可惜你不识好歹。二月十二,你色胆包天地奸污了杨长老的重孙女,被杨长老撞见,遂起了杀心。宁重山,本宗主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岂料,竟是看走了眼,可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奚清川喟叹不已,“若非本宗主遭你蒙蔽,早已为民除害,岂容你伤及杨长老及其重孙女分毫?”宁重山被奚清川泼了脏水,立刻辩驳道:“我与杨长老的重孙女未曾谋面,如何奸污她?又如何被杨长老撞见?诚如我先前所言,二月十二当日,我不曾出过重华楼。”“狡辩。”奚清川对宁嘉徵道,“嘉徵,你亦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实乃人面兽心之徒吧?”宁嘉徵一字不信:“杨长老的重孙女何在?不若请来与爹爹对质。”奚清川惋惜地道:“杨姑娘失了贞洁,自认无颜为人,已寻了短见。”宁嘉徵怒斥奚清川:“颠倒黑白,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