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燕神医回去照顾衡儿吧,朕和贵妃就先回宫——”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他侧眸看过去。灯笼昏黄的光影里,一行人纵马疾驰而来,到了距离寿王府五丈远处,有人从马背上跌下来,连滚带爬的往寿王府这边挣扎,大声哭喊——“四哥啊!我的四哥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上次见你你还好好的,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啊!”他的嗓音里带着悲痛之意,哭得异常叫人动容,“四哥啊,弟弟来送你了,你没有儿子,弟弟给你披麻戴孝,弟弟为你扶棺,弟弟亲自送你入土为安……”“慕容元庆!”慕容惊鸿盯着那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家伙,气得青筋直冒,“你四哥还没死呢,你给谁嚎丧?不长眼的东西,赶紧给朕滚过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弄得狼狈不堪的五王爷慕容元庆傻眼了,“啊?还没死啊?”那他刚刚这一番真情流露的哭喊,落在父皇眼中,岂不是成了咒四哥?他一边高兴四哥还没死,一边麻利的翻身爬起来。他拍着身上的尘土往寿王府这边走,边走边抱怨,“谁让父皇您带着楚母妃连夜出宫赶往四哥府邸?听宫人说楚母妃哭得那叫一个惨啊,弄得儿臣以为四哥已经走了……”他把自己腰上绑着的白布扯下来扔地上,愤愤踩了两脚,“您看,儿臣还专门绑上了白腰带,伤伤心心的来为四哥送终呢!”“……”慕容惊鸿看着他这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他怎么生了这么个让人没招的小祖宗!楚贵妃则是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了慕容元庆好几下,“你就比你四哥小两月,这么大人了怎么行事还莽莽撞撞的没个分寸?你听人说我哭了就以为你四哥走了,就不能查清楚了再说?”慕容元庆委屈的望着楚贵妃,乌溜溜的眼神跟小奶狗一样招人得很。他说,“要是别人死了,我肯定不着急,肯定有心情去慢慢调查清楚,可谁叫那是我四哥呢?我俩感情那么好,一听到他可能出事了,我哪儿还能坐得住慢慢等人调查?我一路上还怨父皇和楚母妃呢,四哥走了都不先告诉我一声,害我没能送四哥最后一程……”说到这儿,他又开心起来,“还好,四哥他没死,他还活着!”楚贵妃听到这话,看着这孩子眼里真切的伤心和欢喜,打他的那只手不由温柔的伸去揉了揉他狗头。她眼神柔软,“好,楚母妃错怪你了,楚母妃知道你和你四哥感情好,就数你来找你四哥陪他逗趣的时间最多。”她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清冽的嗓音在右边响起——被阿簿的美色震撼“楚母妃,您这话就叫儿臣伤心了,儿臣这三哥跟老四的感情也好啊!”所有人望向右边。四个身强力壮的轿夫抬着一顶乌青色轿子快步行来,轿子里的人掀开了轿帘,笑吟吟的朝寿王府这边望。他温润如玉的笑着说,“儿臣这是比老四年纪大,早早地就领了差事为父皇分忧去了,才没时间来陪老四。儿臣若是赋闲在家,来陪老四的时间肯定不会比老五少——你说是吧老五,咱们兄弟三个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在一块儿玩?”轿子落下,他从里面走出来。一身素白衣袍,沉稳从容,斯文儒雅,端得一副君子之姿。他嘴里虽说着兄弟情深,可有了五王爷方才那一番哭喊在前面做对比,这位乘着轿子悠闲得仿佛来踏春游玩的三王爷就显得虚假了几分。反正五王爷背对着他三哥,孩子气的偷偷瘪了瘪嘴。瘪完嘴,他扭头笑嘻嘻的望着他三哥,异常夸张的说,“对啊,三哥跟四哥的感情也好得很,这不,昨天四哥府里前脚扔出去一个绝色美人,三哥你后脚就把美人接回去安置了,你对四哥最好了,你连四哥的人都要接手呢!”他一边说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到他三哥面前。他凑近三哥衣裳,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夸张的连连后退两步,“哎哟,好浓的脂粉香气啊,快要呛死我了!三哥你这是刚从美人床上滚下来吧?真好,好极了,刚从四哥的美人床上爬起来,衣裳都顾不上换就着急的赶来给四哥送终,这兄弟情,没得说!”他竖起大拇指,眼神真诚极了。三王爷慕容元瑞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他下意识望了一眼慕容惊鸿和楚贵妃,见两人脸色不对,他心中一紧。他重新看着五王爷,微眯着眼警告道,“老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从小就喜欢挑事,怎么如今这么大了还改不了这——”“孽子,闭嘴!”府门口一直冷眼旁观的慕容惊鸿出声训斥,眼神变得暗沉。他盯着这个好美色出了名的三儿子:“你五弟有没有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你做的事朕不知道?不过是因为那是你四弟瞧不上的女子,朕没管你罢了!”三王爷一惊,立刻快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慕容惊鸿面前,“父皇,儿臣……儿臣罪该万死!”慕容惊鸿嗅到三儿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压不住脾气踹了他一脚!“混账东西!”三王爷顺着父皇的力道往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正要继续爬起来跪下,忽然,鼻尖钻入一道好闻的清冷幽香。他没忍住,缓缓侧眸。阿簿的黑色裙摆进入他眼中,他缓缓抬头,视线从裙摆处一直往上蜿蜒,终于看到了阿簿那张清冷出尘倾国倾城的脸。他眼神滚烫,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他捂着心口,这,就是心动的感觉。三王爷痴痴望着阿簿忘了反应,五王爷感到好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而刚从长街那边赶来给慕容元洌送终的太子和二皇子,正要下马给父皇磕头行礼,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他们对视一眼,也不由将视线落在了阿簿身上——缥缈出尘的美人阿簿寿王府的屋檐下悬挂着一盏盏精致漂亮的八角宫灯,一穗穗轻盈的火红流苏随风摇摆,那美人就站在宫灯下,缥缈出尘,如遗世独立。她有一张极美极艳的脸,也有一双极冷极淡的眼睛。不是通身霜雪那种让人退避三舍的寒冷,而是一种仿佛立于云端的神女俯视凡夫俗子那般的淡漠不在意。仿佛这偌大世间,竟无一人一物能入她眼。她头顶暖融融的灯光落下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也无法驱散她周身遍布的清冷气息。明明置身在这么多天潢贵胄龙子龙孙之间,可她浑身不见任何羞涩不安,她安静沉稳的站在那里,任由诸人打量,以一平民女子之身,横压了在场所有皇子的气势。太子凝视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过后,便不再为她美色所迷惑,只剩下对她身份的怀疑和打量。他在想,这个陌生的女子是谁,是何来历?她为何有如此孤冷超凡的气质,此人又在四弟府邸做什么?二王爷与太子一样,短暂的惊诧过后就回过了神,眼中只余对美人的欣赏,那种欣赏与见到了美丽的风景美丽的物品一样,单纯且无一丝一毫的亵渎。五王爷这个跳脱的家伙,在欣赏过美人的姿容后,就促狭的来回打量着他三哥与美人,明显是想看三哥被美人揍然后又被父皇揍的好戏。唯有三王爷慕容元瑞,像被勾走了魂魄一样,眼里只能看得见阿簿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其他。连他父皇在这儿他都忘记了。而他太子哥哥和二哥也来了,他都浑然不觉。他痴痴地伸手抓住阿簿的一片裙角,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本王从前为何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