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余书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粗壮树干后藏匿的人才小心翼翼地露出半边身子。
赫然是晏橙。
他面无表情,沉默地望着余书衔离开的方向,抿紧了唇。神色落寞。
从程与舟承诺他会让余书衔来见他那一天开始,晏橙几乎是每天数着日子过。一天、两天、三天……
他心中燃起的期待的火苗也一天天弱下去。他忍不住去问哥哥为什么余书衔还不来看他。而哥哥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深邃难辨的,似是蕴藏了许多不能言说的情绪。
最近哥哥的行为真的有些奇怪,似是突然对他关心了起来,也经常跟他聊起以前的事,询问他这些年在国外求学的生活。哥哥会跟他说很多话,甚至还跟他说要试着放下心中的愧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都听进心里去了,也大为触动,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要慢慢来。
但他无比清晰的是,自己对余书衔的思念已经快要让他负荷不了了。
程与舟这段时间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跟晏橙沟通内心上了,这种兄弟谈心让晏橙很是不自在,可又不好意思拒绝哥哥的关心。天知道他脑子里成天到晚想的只有余书衔,对于跟哥哥这种肉麻的谈心很是不习惯。
既然哥哥靠不住,他还不如靠自己。比起在医院那段时间他最近“正常”了很多,最起码他自己感觉心态平稳了不少。只不过贸然站到余书衔面前他还是会下意识胆怯,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远远地看他一眼。
于是尽管家里人让他足不出户养身体,他还是没忍住偷偷跑了出来。
他甚至都没有开车,就怕被家里人发现。以出来散步的借口打了辆车直奔方舟新城。他不敢上去,不敢去找他,只能在楼下等着。
天气寒冷,室外根本就站不住人。他不时地还要跺跺脚才不至于让自己冻僵。
晏橙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或许余书衔压根就不在家,他做这些完全就是无用功。可他还是执拗地要在这儿等着。
或许……或许能等到他呢?
可能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还真的让他等到了匆匆下楼的余书衔。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耳朵里塞着耳机,看样子是要去健身。
晏橙终于体会了一把近乡情怯。明明巴不得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冲上去牢牢抱住他不让他再离开自己,可看着远处的余书衔,他竟然开始畏手畏脚。
如果余书衔拒绝他怎么办?如果余书衔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怎么办?如果……他再一次说出分开的话,怎么办?
他突然失去了冲上前的勇气,就只能像个躲在阴暗处的偷窥者,贪婪地看着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嗡……”
怀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晏橙眼眸一暗,似是猜到了什么,将手机拿了出来。果然,是晏兰青。
他接通手机放到耳边:“妈。”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焦急:“小橙啊,你去哪了?怎么散步散这么久还没回来?”
寒风凛冽,晏橙觉得自己的嘴唇似乎都被冻僵了,没有感觉。
“我就在外面,马上回去了……”
电话里晏兰青的声音带着些犹疑:“你是不是……去找余书衔了?”
晏橙垂下了目光,并没有回答。
儿子的沉默已经很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晏兰青轻叹一声:“你这是何苦?”
“妈,我太想他了……”出口之后晏橙才发觉自己声音中的哽咽。
“你这孩子……怎的还是个痴情种?也不知道像了谁……”
晏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的白雪。就这样过了许久。
“妈,我过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别担心。”
“小橙……”
“妈,”晏橙打断了母亲的话,“我对他无法放手。跟他分开还不如杀了我。”
晏兰青呼吸一窒,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传来了忙音。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晏橙一直在外面等着,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他的脸毫无血色,嘴唇也被冻得青紫,但那双望着健身房的眼睛却闪烁着难以看懂的光芒。
他似乎想起了两人仅有一次的在这里一同健身的经历。那一次经历留给他的印象只有惊慌和尴尬。可就算这样他也忘不了那时候余书衔对他笑着的模样,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一般,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温柔的不像话。
心中似是有个小人在说:看啊,他就是那么可恨的男人。
轻而易举就将他蛊惑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余书衔终于从里面出来了。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整个人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可能是洗过了澡头发没有完全吹干,他把棉服的帽子扣在了头上,远远的只能看见被遮掩得就剩下一半的脸。但仅仅只是一半的脸也让晏橙心情瞬间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