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琴后来说,你别傻了,就你这点水平,被人秒杀都不知道。你要当了替死鬼,你爹娘找谁去?
姜琴方知那人的狠处,先前的百般甜言蜜语,不过是瞅她单纯新鲜,唬她好骗好哄,后来无计可用,果真就把她推了出来,说她怀了厂头的孩子,跟他不清不楚。闹得厂头的女朋友跟他分了手。这种事情传得很快,姜琴觉得自己也没活路了。
只有黄琴相信她。
黄琴说,你该上班上班,说什么你也别听,该领的工资一分也不要丢。最重要的事,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姜琴忍辱负重,忍了半个月。
半月前,她在办公室昏倒,别人七手八脚时,她却强撑着气虚弱地喊,叫黄琴,叫黄琴,她不来我不去医院。
有人打了120,有人调司机,有人隔着对讲机喊:哪个看见黄琴了?快叫她来!
黄琴一边飞跑一边扔手上的标条,姜琴已经有些迷糊了,黄琴摇摇她,她又睁一点,手指指桌上,声音微弱:杯子,杯子……
黄琴四处扫,越过一人,到姜琴的工位,飞快地把杯子拿在手,里面还有一半泡的花茶。她低头一嗅,看见姜琴已经沾了血的下衣,心中的愤怒不停地翻滚。
王*八*蛋!黄琴心内爆粗。
她拿了一个密封袋把杯子封死。又看一眼姜琴的桌椅,把她的包,手机,柜上的钥匙统统装一起拿走。
她抱着姜琴上了急救车,姜琴应该明白了,她什么也不用说,最后在医护人员喝斥下把姜琴松开抬上了担架。她的衣服也沾脏了,黄琴想,去他妈的,人心都这么脏了,还怕这?
她在急救室里坐了一会,等脑袋不再缠丝了,想想手里的东西,她找了个护士咨询。护士给她指了一个地方,黄琴把外面的工装扒掉,露出高领毛衣,她本就是个好看的姑娘,敲敲门,里面喊了声,请时,黄琴推门进去,一屋子清凉的药水味。
姜琴没怎么难过,也没哭,黄琴回去时她应该醒了。手臂上吊着点滴瓶,脸色很苍白。
黄琴把包和手机给她摆在床头,姜琴看一眼,说,多亏之前听了你的,否则我……
黄琴说,傻孩子,别为不值当的人流泪。先养好身体再报仇不迟。
姜琴说,我不难受,那个杯子……
已经送去检测了,黄琴说,有什么紧要的要办?迟了恐怕就被人清理了。
姜琴略停一会说,咱们床的下面,黄琴打了手势,站起来,看了看,又回来低声说,那个我回去弄,你办公室呢?
姜琴看了看包边的钥匙,准备拔点滴起身,黄琴按下她说,有个人,可以帮我们。
谁?姜琴觉得谁也不可靠了。
黄琴略思索便拨出了那个电话。
这汤,在我们家,也叫咸汤。
姜琴的工位不一会便被总公司的孟主管给占用了。她说自己那台电脑运行太慢,耽误她与国外客户沟通。本来总公司的人下来都要被高看一眼,何况她又是大主管,负责大单的,别说借用谁的电脑,借谁的钱,都是一堆人很痛快的。
坐姜琴左右的人便看见孟主管还抱怨了句姜琴邋遢,她抽了个湿巾把姜琴的桌面电脑都擦了一遍,最后还不满意,又问谁有酒精,大家便觉出她有洁癖。酒精不常备,遂有人很快贡献出了自己的清洁液,孟主管含笑接过温柔着说谢谢。
在几人的注视下,把姜琴的桌椅,甚至柜子仔仔细细地清洁了一遍。办公室里很快漾出一股清洁的味道。也有被感染的,也偷偷地擦了擦自己的所属品。
孟主管擦完后,在办公桌上铺开自己的文件夹,她的胳膊都不沾桌面,连鼠标上,都覆上了一层纸巾,名曰对人“尊重”。
姜琴在医院住了三日,孟主管就借用了她电脑工位三日。其中要找一份核对单,锁在姜琴柜子里,她便站起来扬声问钥匙呢?没人回答。孟主管又高一点声调:备用钥匙在哪?我急用呢。
有人捅捅她,小声说,那个。
孟主管抬起头,看了眼大玻璃,不等人反应,她走过去,咚咚咚敲了三下,玻璃发出沉闷的声音,人也很快出来,那个人的柜子钥匙,孟主管指一下姜琴的工位。
出来的人返回去,拿出一串钥匙,找了找,咦一声,看孟主管的脸色,又趋步去柜前试了试,然后脸红着说,不在这,不知被谁拿走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孟主管俯下身,认真地看这人。你们都是这样干活的?出了损失谁负责?
有人开始冒汗,有人拨了姜琴的电话问钥匙,问了几句,把电话转给了孟主管,然后只听嗯嗯两声,电话挂断,孟主管在电脑上手指飞快地敲,敲了几下,人就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