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大路上,继续跑,跑过拐弯,跑上开阔地,黄琴才停下。前额满满的汗,她抚抚自己的胸口,跟被鬼撵一样,不放心地又朝后看一眼,确定无人跟着她也无人喊过她,这下,脚步变得慢慢地,所有的力气刚才被消耗尽了,现下只觉得发虚,快要变成一块软绵绵的棉花糖。
不知又走了多少路,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住了,黄琴在一个小花园坐下,石台上被太阳烤得烫人,她愣愣地坐下去,烫得屁股发疼也不起,因为心口处一直在发凉。
她有后悔,也有懊恼,当时为什么那么任性呢?现如今,怪谁呢?
她把头搁在两腿间,水珠掉下来,吧嗒,吧嗒,都能清楚地听见掉落声,落到石台上,落到石台边沿上,落到红色的地砖上。
脖颈上感到一丝阴气,黄琴抬起头,是路过的一个人见她独自坐这儿,好心地把伞撑过来,问她,姑娘,坐这儿会被烤化的,是中暑了吗?
黄琴摸摸脸,赶紧站起来,谢过路人,方感觉身上被晒皱了皮,脖子和手肘都有些红热,她躲到花花草草的影子下,风吹过来,也是热热的,终究也躲不了多久,不如沿着背阳的地方走吧。走到便利店,进去买了水,吹会冷风,又买了几支冻得最硬的冰棒。别人都爱在最上面挑,她说要冻得最狠的,店员就过来和她一起找,翻到最下面,果然翻出几支冻得已经变了形的,黄琴看看生产日期,说这够惨不忍睹啊?店员也瞅一眼,让她等会。她到收银台敲了敲,对黄琴说,你若要就八折了。
黄琴付了钱,又跟店员要了个薄薄的塑料袋,冰棒拿在手心里不仅化得快,而且也冻手心。她用塑料袋稍稍裹一下,给自己晒伤的地方冷敷。何必呢?黄琴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想不开,折腾自己,又受罪又费钱,真是划不来。越想越为自己刚才不值。
冰棒化得可以跟包装纸分离了,黄琴取开一支吃,不知是染了自己的体温,还是思绪彻底想开了,这支冰棒吃得相当有滋味。
吃多了怕自己闹肚子,黄琴翻翻包装纸,看看余下的口味不吃也不遗憾,全部冷敷到冰化成了水,也不往垃圾桶扔,塑料袋盛着,全部倒进树根下当了滋养肥料。
人不给自己找难受,日子就过得飞快。
姜琴从老家回来,带了不少特产。扔给黄琴几包,黄琴谢过就先搁着。过几日才想起吃,吃前先仔细地研究一番,因为姜琴的老家她没去过,她一贯又对中国的山山水水向往。结果看到的特产产地,全部是另一个省市。黄琴纳纳闷,撕开包装条,特产的味道带着一种全中国都一个味的感觉,吃两口,黄琴不动声色地把包装条又捏紧了搁起来。
姜琴自然不会去察看这些,她这次回来整个人俏丽了不少,而且带回来不少新衣服。虽然标签早剪了,黄琴看着质地和做工,猜着也不便宜。毕竟她也算内行人。
晚上整理东西时,姜琴把自己原先用了半瓶的那瓶清爽水送给了黄琴,黄琴接了问,你用什么?姜琴摇摇手里的,她有了新的,还未开封,等到了一会姜琴用时,黄琴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味。
又是价值不菲的东西。难道她遇到土豪了吗?
黄琴把那半瓶水放床头,仍旧用了自己的乳液随便在脸上摸了一圈就躺下了。姜琴还带着一股兴奋劲喋喋不休,黄琴不得不嗯一嗯,她是怎么睡着的,什么时候睡的,她不知道。第二天醒来,想了想,没记得姜琴说了几句话。
姜琴一周也偶有一两次不回来,说是去什么亲戚家。早上会提着早点到办公室吃,有时会给黄琴带小盒的蛋糕。吃人的嘴短,黄琴也不好往深里去问。两人没话说时,黄琴就盯着蛋糕的小纸盒看,通常上面都印着蛋家的地址,LOGO,电话和二维码。有一次盯久了,姜琴就说,看什么呢,要是喜欢就扫扫它呀,它家品类挺多的。
黄琴就把纸盒捏扁放进垃圾筐,说,这家蛋糕贵吧?
姜琴说,可不。除了你,别人想让我买都没门儿。她现在说话加了点儿话声,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听上去尾音沾点糖屑,像带着一把能勾谁的魂儿的小钩子。
黄琴不接话,自已把腿搭高,眼睛却又瞟到了身边,那儿有个鞋盒子,瞎子都认得,姜琴晚上喜欢穿它出门。
黄琴咳一声,这一咳不知怎么止不住了,她弯下腰自己使劲掐虎口位置,掐了一阵,寻杯子倒水喝。姜琴只问:怎么了?也没动手帮她。
可能刚才甜住了,黄琴把嗓子清好了喝完水才说。
哦,姜琴笑笑,小甜脸一转,对着镜子又开始仔细地拔她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