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瑾又咳嗽两声,接过侍女递来的茶,“三妹妹说的也有理,我十几年病弱,往后一辈子自然也病弱,能活个几年也不一定,自然不会计较几句话顶撞。”
白兰芝连忙道:“霜儿断不是这个意思,公主千万不要误会,她虽然被娇宠惯了,性子有些刁蛮,但这种话是万万不会出口的。”
孟流瑾啜了两口茶,放下杯子,用帕子沾了沾唇上的水痕,“我如今也是北家人,当然理解三妹。”
白兰芝好似松了口气,也端起了茶,正要喝,却听孟流瑾问:“三妹论起来,比我还要大两岁,应该也要议亲了吧?”
说起这个,白兰芝就掩不住骄傲,“是啊,前些日子府里忙着郁沉迎娶公主,便往后拖了拖,今日公主入了府,就有几家递了帖子来,我也是找霜儿商量的时候,碰巧知道了她顶撞公主的事,就连忙过来跟公主赔罪了。”
话里的意思是北凌霜很抢手,京中的人一逮着空就来提亲。
第14章
孟流瑾点了点头,“三妹有口无心,我听听也就罢了,不会放在心上。”
白兰芝眼角含着笑,低头喝茶。
孟流瑾很有涵养地等她喝完,才把一盆冷水泼下去,“但二婶这些日子也要多在三妹身上费些心,我不会将她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外人未必不会,若是她日后再无意说出今日这般话,先不论别人会怎么想北家家风和二婶教养子女的问题,单是来提亲的人怎么看,都不好说呢。”
白兰芝放下杯子的手一顿,眼里闪过惊讶,目光不由再次落到孟流瑾脸上。
她还是那副娇弱无力的样子,甚至脸上还是那抹清软无害的微笑,但白兰芝却莫名觉得哪里开始不对,“公主放心,北家向来以端正重礼为名,我一定会好好告诉霜儿的。”
孟流瑾眼里流转着纯净的杏色,声音也温温柔柔,好像真的在替她着想,“二婶明白利害就好。不然出了事,二婶能跟一两个人解释三妹有口无心,一两个人能够相信,十个人,一百个人就未必了。”
白兰芝瞳孔微缩,笑容微僵,“是。”
孟流瑾再次端起茶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道:“这是叶国新进贡的茶叶,听说只有皇室能尝其滋味,我觉得苦了些,二婶若是合口味,我送您一些?”
这话一出口,白兰芝脸色顿时大变,连连摆手,“公主折煞我了,能得公主赏尝一口皇室贡茶,已经是天大恩惠,我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贪多。”
孟流瑾是在用茶提醒她,她是大安的嫡公主,就算其中有些变故,骨子里流的也是皇家的血,她可以不在乎北凌霜的顶撞,但北凌霜诅咒公主是既成事实,只要她想计较,北凌霜就是欺君犯上之罪。
白兰芝若是想要包庇,或者想借着北家之名在她面前摆谱,那就不怪她不留情面。
这一句送茶,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孟流瑾见白兰芝脸色煞白,状似担心,“二婶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正好我刚刚传了太医,不如一起给二婶看看?”
白兰芝连忙起身,强笑道:“不用劳烦了,我只是这几日睡晚了些,回去休息一番便好。公主这两日劳累,我就不多叨扰了。”
孟流瑾一脸担心,“那我让人送二婶回去。”
白兰芝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她摆着手往外走,步子跟来时相比怎么看怎么虚浮。
孟流瑾摸着镯子,眉尖微蹙,像担心得紧。
白兰芝如芒在背,好不容易出了驰光院,才收回脸上的僵笑。
她小看了这个病恹恹的小公主,那股面上清软,内里让人发虚的气势,连她都受不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拿捏的?
白兰芝忧心忡忡,正好碰到正要出门的北郁鸣。
北郁鸣手执折扇,金冠束发,一派翩然风流,见到白兰芝,施然拱手行礼,“母亲。”
白兰芝看到他,心里才安定了些,深吸了口气道:“我有事要问你,跟我来。”
北郁鸣挥手让小厮退下,跟着她回了二房院里。
白兰芝屏退了下人,问:“早上霜儿顶撞公主,你在场?”
北郁鸣神色微动,“母亲从何知道的?”
“你别管这些,”白兰芝脸色难看,在自己儿子面前,没有刻意保持那份端庄大方,她也已经从孟流瑾的威胁中回过了神,“公主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放任她下去,内宅非得天翻地覆,我们必须提前想办法制住她。”
北郁鸣用折扇敲着掌心,“制住她也容易,只要伯父和祖母对她起了疑,她就翻不起什么浪。”
白兰芝一怔,“你是说?”
“母亲不是正好有笔帐填不平?账目要是在大嫂手里出了纰漏,家主和祖母还会相信她么?”
孟流瑾下午咳嗽得厉害,还传了太医,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特意让自己身边的嬷嬷送来好些补品,还吩咐厨房炖了雪梨燕窝,又做了许多爽口的菜色送来。
孟流瑾谢过老夫人,又让拂衣给了嬷嬷一大笔赏钱。
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也已经两鬓斑白,接到赏钱,也不卑不亢,“多谢公主赏赐。老夫人说,公主如今虽然只在府里一个月,但早晚还要搬回来,所以明日会让人在院里设个小厨房,专给公主做药膳调理身子,公主也要以身体为重,晨昏定省也可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