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柳时玉猛然抬头,震惊地瞪大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接过匕首,身子有些颤抖。
“呵,谁知道他会那么蠢呢,我的一句玩笑话他也信。”陈竞舟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居然会觉得砍了自己的胳膊就能替你还债,他以为他是谁?他的胳膊算个屁!”
“陈竞舟!”
柳时玉已然明白,他几乎瞬间失去了理智,拔出手中的匕首猛得朝门口的陈竞舟刺去。
院门忽然开了,千钧一发之际,段炼一手推开陈竞舟,一手擎住柳时玉握刀的手。
时间仿佛凝住。
柳时玉的身体僵在原地,在与门外的唐凝四目相对那一瞬,他彻底慌了,唐凝听见了,他几乎可以肯定。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她的一喜一怒他最清楚不过,现在唐凝面上的震惊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想,或许他和唐凝终于彻底完了,这样一个企图挥刀杀人的他,一个凶残暴烈的他,一个不是他的他,在唐凝面前展露无意。
“小凝……”柳时玉松开的手中的刀,匕首落地,却仿佛刺在柳时玉心底。
唐凝仍怔在原地,脑中有些混乱,心底似有什么梗着。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八岁就中了秀才的柳时玉,会甘心将一切美誉都停在八岁那年;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少年时尚有鸿鹄之志的柳时玉,会在如今告诉她“他只是个书生”。
因为,他只是个书生,他无权无势,所以不得不为了守护家人一再忍让,藏住所有锋芒。
有泪珠在眼眶打转,唐凝看着柳时玉,眼底露出悲恸的神色,“为什么不告诉我?”
未等柳时玉回答,陈竞舟忽然大笑起来,对于眼前的一切似乎十分满意,“柳时玉,怎么办啊?现在连唐大小姐都知道了,你还打算继续演戏吗?继续装大度,装清高,装作目空一切,高高在上?”
“不是的。”柳时玉的身子微微颤抖,“小凝,不是的。”
陈竞舟迈出院门,挡在唐凝身前偏头斜了柳时玉一眼,“我也不妨和你说实话,柳老爷死的时候我的确在场,但人不是我杀的。若你想要报官抓我,我随时奉陪,不过你想报仇,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杀死柳老爷的人就凭你是动不了的。”
陈竞舟已经离开,段炼松开柳时玉的胳膊,转身回到唐凝身边,唐凝默了片刻,径自转身离开。
人都散了,柳时玉仰起头冷笑起来,泪水顺着他的眼眶滑落,他跌坐在地上,雪白的衣衫粘上泥土,额角的也落下几缕发丝,看着着实狼狈。
柳府内院角落里,有一人正躲在假山后盯着门口柳时玉的举动,眼眶已经盈满泪水,浑身都在颤抖,她紧攥的拳头,眸中露出凶恶的光,一口牙齿几乎咬碎。
最后,陈岚终是克制住去扶起柳时玉的冲动,她抬头将欲流出的泪水控住,哽咽道:“时玉,陈家欠你的,娘都会替你找回来。”
.
马车前。
唐凝神色有些暗淡,她想假装不在意,可却始终笑不出来,哪怕是伪装的笑容都做不到。她垂着眼眸背过身去,“大叔,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可以先自己回去吗?”
段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我明天再去看你。”
柳家与唐家相距甚远,可这一路上唐凝几乎从未动过,她就默默坐在车中,不再似往常一样喜欢朝外四处张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车中太过憋闷,唐凝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回到家中,听闻母亲的身体已经无碍,父亲也已经清醒,唐凝的心情好了许多。
晚饭是唐凝自己吃的,方念清在房中照顾唐瑞安,无暇和唐凝一同用饭,若是往日唐凝定会觉得烦闷,可此时倒庆幸,正好免得被爹娘看出自己神色不对,再跟着一起担忧了。
这一夜,唐凝睡得并不安稳,几乎彻夜未眠。
连着两日未休息好,唐凝终于也病倒了。
段炼赶到时,唐凝正赖在床上不想服药,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不过是有些发烧,睡一觉就好了,那药太苦了,她受不了。
段炼接过锦桃手中的药碗,锦桃不由得偷笑,识趣地离开。
唐凝知道段炼来了,却依旧背对着段炼缩在被窝里,半阖着眼默默躺着。段炼端着药碗坐到唐凝身边,“阿凝,先把药喝了吧!”
“不要,太苦了。”唐凝撅着嘴巴,“本来人家生病了,嘴里就发苦。”
段炼笑了笑,将药碗放在一旁,转而取出一袋糕点,“云酥楼新出的,尝尝?”
一听见的是云酥楼的新品,唐凝下意识转过头来,眼睛亮了亮,“什么味的?”
“听店小二说是用石榴做的。”段炼明显在偷笑,“我刚刚去了一趟桐庐山,现在山上的石榴熟了不少,你若想吃,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