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雅梅问起升平公主,明枫显然明白她担心什么,忙道:“夫人放心,将军与公主是半路遇到了敌军伏击。”
白雅梅这才叹了口气:“遇到了敌军,洛郎,你明知她罪不可恕,却还舍身相救…”
说话间,嫣然已经为洛离取来了新衣,那是这些日子白雅梅为他准备的棉衣,本打算新年时用的,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用上了。
白雅梅伸手抚着新衣上大红的云纹,感受着线路起起伏伏的触感,只觉得心里同样难以舒展。
明枫同孟骏等人一起,将洛离的棺木抬入了前厅中,此时前厅已经布置了灵堂,白夫人伤心过度,已由绿儿搀扶着回了房间休息。
白雅梅将众人留在外面候着,只带了浅笑嫣然二人进屋,为洛离更换新衣。
棺木中用来降温的冰块已被取出,洛离手中的帕子也已经被白雅梅轻轻拿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去世后肌肉松弛,白雅梅并未用力便将那帕子取了出来。
也未嫌弃帕子上沾染的血迹,白雅梅小心地将帕子叠放整齐后,又用自己的帕子包起来,放到了袖子里。
浅笑嫣然已将洛离身上残破不堪的盔甲取下,当盔甲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三个女人皆是一惊,盔甲下的身体哪里还有一处完好,鲜血浸满了洛离的整个身子,那件白色里衣也已经千疮百孔,像是一条又一条的布带缠在身上。
白雅梅平静的脸庞终于崩溃,痛哭失声,如此惨烈如此不忍直视的男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洛郎啊,他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折磨,竟然连身上都没了一块好地方。
浅笑嫣然想要劝她保重身体,可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白雅梅同洛离走过的一点一滴,她们是亲眼看着的,白雅梅如此悲伤,她们怎么会感受不到?
毕竟有身孕在身,白雅梅即便再悲痛,也时刻记得那晚洛离托梦跟她说的话,她一定会坚强,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念及此处,白雅梅终于止住了哭声,伸手为洛离脱下身上的里衣。说是脱下,还不如说是扯下,去世七八日,又有冷冰在侧,那些血迹早已干涸冻到一起,连带着衣衫一同凝固。
白雅梅似乎都能听到衣衫与皮肉分开时的撕拉声音,手上动作不停,脑中洛离浴血奋战的场景片片闪过,如同身临其境。
上衣下衣慢慢褪下,每撕下一片,白雅梅都会凝神看上半晌,手中已然鲜红的布条,是她心爱之人的血迹。
突然,白雅梅美眸圆睁,拿着手里的布条翻看了好几下,待发现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时,白雅梅急迫的将其他撕下的布条来回翻着,一块一块抖开,仔细辨认。
她这突然的动作,震得浅笑嫣然一惊,以为白雅梅忧思过度,犯了癔症,赶忙将她拉起来。
白雅梅却使劲挣开二人挟制,一边继续翻找一边大声命令二人:“快来找找,将军的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每件衣服的胸口都绣了一支白梅,就像这样的,你们快帮我找找。”
说着,白雅梅从袖中将那块从洛离手中取下的帕子拿出来,抖出那支白梅展示给浅笑嫣然看。
浅笑嫣然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形状,那支白梅,白雅梅经常绣在自己衣服上,现在又绣在了洛离的衣服上,她们似乎也猜测到了什么,赶忙蹲下身子,从那一块一块破烂不堪的布条中,仔细翻找着白梅。
即便衣服已经被撕烂,但是那支白梅足足有手掌大小,不可能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可是,姐妹三人,整整找了一炷香的功夫,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类似于白梅的东西。
“小姐,这些布条我们已经找了三遍了,什么都没有。”嫣然抬起哭的红肿的大眼睛,怔怔望着白雅梅,难道,这个人真的不是洛离?
“姐姐,会不会是将军换了衣服?”浅笑将手里的布条扔下,洛离出征在外月余,换下了别的衣服也是有可能的。
“不,不,洛郎说过,只穿我给他做的衣衫。”白雅梅胡乱地翻了一下手下的布条,看向棺中人的神色变了变:“每一件衣服上我都绣了梅花,就连袜子上也…”
对,袜子!
白雅梅猛然站起,来到棺中人足部,伸手将那双靴子扒下来,衣服有可能换,但袜子不会!衣服上已经千疮百孔,但鞋袜不会破!
果然,那双袜子上只沾了点点血迹,根本没有破坏一点。
白雅梅盯着袜筒翻了两遍,也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两遍,那上边,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明枫!明枫!”
白雅梅向着外边急声唤着明枫的名字,她要问清楚,洛离究竟有没有换下衣衫。
听到厅内的呼唤,明枫三两步跨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孟骏和良管家。
白雅梅来不及说明,将明枫详详细细地问了个遍。果然,结果正如白雅梅所料,洛离根本没有穿过军中将士的衣服,白雅梅为他准备的衣衫全都特别放到了随身携带的木箱中,这点在良管家处也得到了证实,是他亲手为洛离收拾的行李。
“是了,这就对了,这个人,不是洛离!”白雅梅激动地双手抚上棺木,看向里边的已成血人的尸首,心中无限感激。
“不是将军?不是将军?”明枫孟骏等人听到白雅梅的论断,不禁惊呼出声。待听到她下决断的原因,心中那一丁点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只是,若这个人不是洛离,那真的洛离究竟在哪里?难道是明枫他们收尸的时候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