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同时也很沉闷。但是,在他们坐着德卡洛斯的高级大轿车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从此以后,凯丽便不再接受德卡洛斯的外出邀请了,她发现自己正受到某种威胁。
而德卡洛斯先生的眼神则更加炽烈如火,也更加充满了邪气。先前他是那样狂热而不顾一切地沉缅于纽约的夜生活,而今他的这种热情竟几乎消退了。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庄园里‐‐盯着凯丽。她去骑马,他跟在后面。她坐船,他也跟着。她游泳,他就在游泳池边待着,她感到有点紧张了。她已不再去树林里散步了。
凯丽真地被吓坏了。维出了个主意,说不如在他喝的汤里偷偷下点毒药,不过,凯丽已经没兴致听这些玩笑话了。
&ldo;那为什么你不去跟埃勒里谈谈?&rdo;维问道,&ldo;他是男人,再说,他还是侦探呢。&rdo;
&ldo;那我宁愿去死!噢,维,不只是因为德卡洛斯那样看我。过去我跟拿那种眼神儿看我的男人也不是没打过交道。这次是因为‐‐别的事情。&rdo;她身子颤抖了一下,&ldo;我也不太清楚我这是怎么回事。&rdo;
&ldo;那是你的幻觉。为什么你不交几个朋友呢?你来这儿都那么多星期了,可这儿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哩。&rdo;
凯丽悲哀地点点头。
维找到了博:&ldo;你听着。我不欣赏你对女人的鉴赏力,不过,过去我曾经认为你是个相当不错的好人。要是你还算是个男人的话,你就帮忙盯着点儿德卡洛斯这只臭虫。他正在‐‐像那句话说的‐‐打凯丽的主意呢,而且,我指的可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主意呀。&rdo;
&ldo;我还以为她多少有点怂恿他这么做呢。&rdo;博淡然地说道。
&ldo;真有趣呀!&rdo;是凑过来的玛戈在讲话,她解开的浴衣衣带,向后搭在她健美的肩膀上。
&ldo;我又没跟你说话,大妈!&rdo;
&ldo;好吧,&rdo;博赶紧说道,&ldo;我会留意的。&rdo;
从那以后,博来得更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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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卡德摩斯:希腊神话人物。
第六章 刀和蹄铁
夜里,有人行刺。
凯丽躺在她那张四角带立柱的床上。天有点热,她只用丝被搭住下半身。她读着埃米莉&iddot;狄更生【注】的诗,为狂醉的诗人发出的可爱而动人的呼告深深地吸引着。
凯丽这套房间位于侧楼,刚好在环楼露台上面的一层。
窗外的墙上爬满了茁壮茂密的藤蔓和蔷薇。窗子开着,窗帘静静垂着,下面花园里虫鸣唧唧,此起彼伏,静谧慵懒的睡意浓浓笼罩着。从哈得逊河方向,不时传来河水的流淌声,船桨的拨水声,间或也能听见艇外马达的一阵突突作响,还有从上游游船上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欢声笑语。
夜渐渐深了。差不多两小时前,凯丽听见玛戈和博开车回来,两人回味着刚才在城里碰到的一些事情,亲亲密密地谈笑着。她听见玛戈邀请博留下来,在庄园里过夜,博高兴地接受了。他们俩还来到凯丽窗下的露台上的小吧台,凯丽听见他们碰杯,接下来便寂无声响了。
比起这样的无声无息,凯丽倒宁愿能听见些响动。她下床去关上了窗子。后来,她又去打开窗子‐‐她感到实在有点闷热‐‐并且无意间朝下面望了一眼,发现露台上已空无一人。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德卡洛斯回来了,听见他蹒跚在鹅卵石车道上的脚步声,还带着浓重的醉意对司机浑加喝斥。她再次下床去锁好了通走廊的房门。
此后,四周渐渐沉入全然的寂静,凯丽全神贯注于诗人的吟咏之中,竟差不多完全忘记了种种不快。再后来,她眼皮发沉,眼前的诗行也开始晃动着变模糊了。她打了个哈欠,看一眼床头的钟:已经三点多了。她把书扔在一边,关了床头灯。
但几乎就在灯光熄灭的同时,周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某种迅即的变化。
她受到这种变化的触动,不禁全身一颤,便也立即从半睡中完全清醒过来。
仿佛刚才亮着的灯光是一扇厚厚的、明亮的大门,灯光一熄,恰如那扇大门一下子洞开了,便显出了比那光门更厚重的屋外的黑暗中已然埋伏着并等待着的某种东西。
凯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可是并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响动,只有那些不知疲倦的蟋蟀还在尖声鸣叫,再有就是某种来回轧动的吱嘎声‐‐就像缓缓地来回摆动的百叶窗发出的那种声音‐‐是百叶窗!没错。
可是,并没有风,连一点点微风也没有。
凯丽生气地骂自己一句傻瓜,身子转向右侧,蜷起双腿,把丝被拖上来,连鼻子和眼睛都盖住。
‐‐还是那辗轧似的吱嘎声。
她忽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黑暗中,她集中全部目力朝窗户看去。夜色像被筛子滤过似的稀薄,有如浓雾笼罩。
她刚刚可以朦胧地看见窗帘。
窗帘在摆动!……不,没动。看那儿!又动了!
这太滑稽了,她心思慌乱地想到,该是河上突然起了一阵微风,微风吹动了窗帘。一阵微风……
是啊,要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很简单。只要下床,从地板上走过去,到窗户跟前,探出头去看看就是了。就这样。非常简单。看了就明白了,知道那不过是一阵轻风,而自己刚才像个被黑暗吓着的小孩子在胡思乱想而已,然后,也就可以回到床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