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春日迟,一日肠九回。
金光瑶说那是长相思。
他不知道晓星尘的相思有几何,却知道自己思念了前世一生的时间,又今生三个年头。
怀中仍放着莫玄羽雕刻的木偶,三年来辗转难眠的夜里,被他拿出来无数次的抚摸,黑发红唇一身白衣,他闭上眼都能知道头发雕了几痕,衣服上都有哪个地方有褶皱。
晓星尘待他果然狠心,什么相思长短,全属茶余饭后的可笑谈资,他在他心里,岂非是和别人一模一样,都是他曾救助的苍生一员。
他将木偶在手心握了又握,终是舍不得再扔出去,只怕一松手,掉进水里,沉进泥里,心上再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他在这边躲清闲,殊不知聂明玦出门回清河时竟被人缠在山下。
七八个中等偏下的世家哭哭啼啼的将聂明玦堵在金麟台山门外,声声指责金光瑶大肆兴建瞭望台,打着为民请命的幌子,实则是为了监视他们,就连三年前赵家旧事也被通通扒了出来。
当初赵家人辱骂金光瑶时,聂明玦就跟在身后,听的也是清清楚楚,被人一通乱哭,二话不说就先信了九成。一行人见他眉心紧锁,目露愤怒,更是大哭特哭说赵家是因为得罪了金光瑶,才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说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吐槽了金家几句,待的陇东,蔚城等地,突然大面积遭遇走尸,仙门中人人手不够,城中百姓殃及鱼池,不过几日,激起民愤,他们念及百姓体弱不忍动手,可城中百姓却被人怂恿,竟生生打砸了他们的庄子和打死了好些弟子。
若一个地方也就罢了,偏偏十之八九全是这样,又都是平常反对或者多少辱骂过金光瑶的仙门世家,如今金光瑶一人独大,他们无处可逃,无处诉苦,只得趁聂明玦出来金麟台,好表明冤屈,求一个公正。
他们说的冠冕堂皇,委屈可怜,声声泣泪,聂明玦耐着性子听了一大半,额头青烟直冒,大手一挥喝道:“够了!我即刻上山斥问此子,若然是他,我定不会姑息饶恕!”
天色渐晚,华灯夜上,金光瑶诸事顺意,难得轻松热闹一回,生辰宴过的畅快无比,被人突然叫出去时还是一头雾水,想不通聂明玦为何去而复返,明明他有事要走,自己也已经把人送到山下。
金光瑶向下看了一眼,蓝曦臣正和江家家主不知在说什么,薛洋也已经不见了,其他人饮酒听曲倒是也没人注意他。出了殿门,被风一吹金光瑶瞬间清醒,聂明玦能有什么事找他,左不过逮到机会就要训斥一顿。
出了廊下不远,聂明玦远远站在一处台阶上,背后灯火阴暗,甚至看不清面容,金光瑶莫名觉得有些恐慌,这样一想脚下就慢了许多,好不容易挤出了笑,一句大哥还没喊出来,疾驰而来的掌风似裹着尖利的钢刀,一下子刮到了头上脸上。
金光瑶被打的头晕目眩,乌帽坠地,嘴角也流了好多血出来,他有些发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踉跄着弯腰捡起帽子,仰头问道:“好端端的大哥打我做甚?”
聂明玦广袖一挥又是一道疾风,金光瑶躲的狼狈,怒喊:“大哥!”
聂明玦喝道:“你还有脸喊我大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陇东谢家,蔚城张家,锡州贺家,还有凌郝两家,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我干了什么?”金光瑶咬牙:“大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掌,还是说你已经认定我干了什么。”
“还敢狡辩!”聂明玦上前一步,揪起金光瑶胸前衣襟,怒道:“孟瑶,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你兴建瞭望台果真同百姓做过一点点好事?我怎么听到的全是怨声载道,到处都是辱骂你为一己之私,劳民伤财,妄图监视掌控全天下!”
金光瑶嘴唇都有些发抖,眼眶通红,眸中带泪,既委屈又愤怒,他以为聂明玦一定和从前不一样,至少连平常动手都较往常轻了几分,他忍了又忍,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他做了那么多,几年之间,月月不远千里去清河为他弹奏清心音,建瞭望台,扶持当地崛起的中下世家,令每一处偏远地区都有世家驻扎,可以保护当地百姓,他呕心沥血,事事亲为,怎么在他眼里就变成了一文不值,就成了诡计多端!
金光瑶被紧抓的几乎不能呼吸,狠狠撇着聂明玦的手指,将满肚子愤恨和质问脱口而出:“大哥是哪里听说我动了陇东蔚城等地?他们几家一向对我不满,每每在当地大放厥词,挑起百姓纷争不断,我只派人好生讲和,何曾动过他们一根手指?你便随意听信人言来责打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