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柳心一惊,立刻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他摇摇头,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他怎么了?”“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让我来叫你。”可以让人来找自己,证明裴隽至少神智清醒,舒清柳稍微放心,急忙跑去片场,就见场地围了一圈人,裴隽坐在楼梯口,一只手捂住右脚脚踝,身边蹲着导演和副导还有武指,不断问他的状况。舒清柳推开他们,蹲下扶住裴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头部和胸口有撞到吗?”“没有,不过脚踝拐到了,有些痛。”裴隽脸色苍白,话语明显透着虚弱,看到舒清柳,笑了笑,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勉强,舒清柳皱起眉,手依次摸过他的额头和胸口等重要部位,没听他说痛,这才放心,问李导,“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啊,这楼梯是不是年久失修,怎么说断就断了呢。”副导抢着说。舒清柳看了眼楼梯,楼梯的确有些陈旧,当时裴隽照剧情翻身落到楼梯中段上,谁知阶梯在他落脚时突然断裂,他掌握不住平衡摔了下来,还好断裂的是中段,离地面不远,只是拐伤脚。工作人员拿来冰块和毛巾,舒清柳接过来,帮裴隽敷上,手触到他的脚踝,微微一愣,但马上就用毛巾捂住了,对李导说:“我带他回去休息。”“去医院拍个片吧。”武指很担心地说:“检查一下也放心。”“我会考虑。”“还是去拜拜更实际。”尹夜靠在旁边木柱上,扇着扇子凉凉地说:“说不定裴隽被诅咒了,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出事。”“也不是吧,之前阿罗也出车祸了,还有啊,大家都见到鬼影,昨晚我们还听到钢琴声,太不吉利了,听说以前这里的女主人就喜欢弹钢琴,说不定是鬼在弹琴……”齐天打断服装阿姨的唠唠叨叨,说:“还是去医院吧,刚才摔得那么厉害。”埃文也跑过来,说:“我学过一些医护知识,我可以帮忙看看……”舒清柳侧过身,不露痕迹地挡住了埃文,李导也冲众人大吼:“旧楼年久失修,塌掉很正常,钢琴也是新的,什么鬼弹琴不吉利,昨天不是都祭拜过了吗?就算有鬼,也该识相了,谁再啰嗦马上给我滚蛋!”大吼之下,再没人敢说话,李导又放轻话声,转头询问裴隽的伤势,舒清柳不想看他这副见风转舵的嘴脸,冷冷说:“既然知道年久失修,为什么事前不做确认?这样会害死人的你知道吗!?”论身分李导在演艺圈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被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教训,他面子有些下不来,却不敢得罪裴隽,赔笑说:“我注意,下次一定注意。”舒清柳没再理导演,扶起裴隽,想拦腰抱他,裴隽轻声说:“背我。”这时候还顾着面子,舒清柳不满地瞪他,裴隽回瞪,见他脸色难看,舒清柳没再为这种事争执,弯腰将他背起,埃文想帮忙,被舒清柳拒绝了,背着裴隽回到房间。“真是诸行不利,回头拍戏要看看黄历了。”裴隽在床上躺好,懒洋洋地说完,抬眼见舒清柳站在床边不动,他问:“你该不会没带跌打酒来吧?”“有,不过你不需要。”舒清柳蹲下,将敷在裴隽脚踝上的冰毛巾拿下来,脚踝红了一大片,却没有肿,他握住裴隽的脚,轻轻按压了几下,说:“根本就没有拐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拐伤我自己都觉得很神奇。”裴隽一扫刚才在片场的痛楚模样,转着脚笑道。舒清柳站起身走开,衣袖被拉住,裴隽问:“你怪我骗你?”“没有,你做事有你的目的,我是去拿伤药。”裴隽脚踝没拐,不过手脚都有轻微的擦伤,舒清柳帮他上药时,他笑道:“幸好没破相。”舒清柳头没抬,淡淡说:“破相我也会要。”“说得好听,你家人会同意吗?”带了几分弱气的问话,这次舒清柳抬起了头,看着裴隽说:“我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你会怕的。”“我不怕,但也要看你值不值得。”舒清柳动作很轻,对裴隽来说,上药更像是按摩,他眯着眼享受着,半真半假地开完玩笑后,叹道:“不过今天真是栽了大跟头,我出道后,好多年没玩这么激了。”居然敢在楼梯上玩阴的,还好他反应快,否则怕真要去医院挂急诊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你拍不成戏,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别问我,我无法理解白痴的想法。”裴隽冷冷说:“我现在肯定的是——我不想再玩了,算计我的人,不因此付出点代价可不行。”“所以你扮受伤?”“你说——如果他们看到我受伤,无法拍戏,或者可能会因此解约,那会怎样?”裴隽笑吟吟地看舒清柳,眼瞳墨玉般的幽深,充满了算计的色彩,还有一份阴狠,他不是在提问,而是断定,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舒清柳心头一紧,气血仿佛在无形中被点燃了,如果说当年他对裴隽只是属于对偶像的朦胧喜欢,那么此刻则是迷恋,他最爱的就是裴隽这份张扬不可一世的气势,问:“我怎么协助你?”“菜鸟看戏就好。”裴隽微笑说:“让哥哥告诉你,什么叫演技。”意外事故导致拖戏,戏拍到深夜才好不容易赶完工,疲惫不堪的剧组成员都趁机跑回去补眠,凌晨时分,古宅很静,只有后边某个独立的小院子还亮着灯,里面隐约传来争吵声,还好院子自成一体,没影响到外界,不过由于气氛僵硬,争吵的两人都忘了克制,以致于声音越来越高。“我不做了,这件事越来越诡异,我可不想为了一点钱把命送进去!”气呼呼的粗糙嗓音,是属于武指的。“你慌什么?这世上根本没鬼,要说有,也是你在闹鬼。”“那些事根本不是我做的,就算借给我个胆,我也不敢真去害裴隽,他摔下楼时你都看到了,一个不小心,可能会磕个头破血流,摔死都不奇怪,我可不想背个杀人的罪名!”“我没让人在楼梯动手脚,今天的事是意外。”“人为的意外吧?”武指冷笑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男人,“李导,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还另外有帮手吧?你在算计着如果出事,让我来背黑锅对不对?你要是这么想就打错算盘了,老子在这个圈子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到时爆出来,谁都不好过!”“你给我冷静一下!”李导掐灭手里的烟卷,狠狠按进烟灰缸里,“我说了今天是意外,裴隽是主角,制片商砸了大把的钱在这部剧里面,小打小闹是可以,把他弄出了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谁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说不定弄死他,等着他的讣告和电影发布会一起开呢,到时噱头一出来,票房还不是成倍的翻?我只是等钱急用,我不会陪你杀人的!”“你他妈的得了妄想症,你当这是在演电影,可以随便改剧本杀人吗!?”“有什么不可能?你现在已经在杀人了!别告诉我鬼弹琴不是你弄出来的!”越说越离谱,李导快被气疯了,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武指闪开了,对方动了手,他也不含糊,冲上前一拳挥过去,李导是文人,被他打得跌倒在地,武指还要挥拳再打,房门被推开了,裴隽斜倚在门旁,笑看他们。“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武指作贼心虚,急忙收了手,粗鲁地把导演拉起来,李导胸口被他打得很痛,恨不得打回过去,可是碍于裴隽在,只能忍下了,看看裴隽和扶着他的舒清柳,堆起笑,说:“我在想剧情,让老胡帮我对对戏,你们怎么过来了?”“吵得这么大声,听不见才叫见鬼呢。”裴隽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满意地看着他们表情越来越僵,这才在舒清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来到太师椅上坐下,舒清柳把旁边另一把椅子也拿过来,裴隽将脚搭在椅子上,伤腿放在上面,双手交扣搁置腹前,一副享受的姿态。李导心里有鬼,裴隽的话更让他心虚,本想开句玩笑,眼神落到裴隽高高挽起的裤管上,表情又僵住了,裴隽脚踝上缠了好几圈白纱布,看得出伤得很厉害,他临时改口:“你脚不好要多休息,有什么事,交代给你的助理就好了。”“有些事要亲自做才有趣,就比如刚才你们的对话,我不来,又怎么能听到呢?”裴隽双手交叠在一起,手指轻轻敲打,微笑说:“借闹鬼玩噱头这招还满有新意的,不过商量亏心事要关紧门,你们这么吵,是该说你们聪明呢还是愚蠢?”“你误会了,我们那是在对台词。”李导说完,见武指还在发愣,瞪了他一眼,吼道:“是不是?”武指当然不敢把事情抖出去,急忙拼命点头,裴隽冷笑一声,“我可不记得剧本里有这个台词,李导,别把别人看得跟你一样蠢,说吧,盛翼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为它卖命?”李导脸色尴尬,但很快镇定下来,说:“隽哥,我知道你从接了戏就一直不顺,今天又受了伤,心情不好,不过也不能因此就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