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知烟丫头么?这么大的雨怎么就站那里了?”
“嘘,这丫头养了半年多的鸡被人炖了吃肉,正伤心呢!”
“哪个缺德的孙子,好歹让人多养几年再吃啊!”
街坊见知烟刚死了爱宠可怜,把自己的伞给了她,“丫头,这焖鸡就得趁热吃才好,赶快回家吧,瞧把你瘦的。”
知烟哭得更凶了。
知烟刚从嘉定太傅府别院回来。太傅府的厨子张胜是悦来镇的人,昨日回家探亲抓了知烟的鸡炖了肉,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知烟追回来了。
这只鸡是知烟养来给邻家王婶婶补身体的。王婶婶是可以帮知烟介绍活儿的人,但她年前病了一次。大夫说这种鸡对王婶婶的身体有好处,知烟就卖了身上最值钱的银钗,买了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鸡。
其他几只养着养着就暴毙了,唯一活下来的就篮子里这一碗……
几天前镇上来了个神算子,街坊邻居都说此人很神,神算子给人算命不要钱,知烟就让他给算了一卦。那神算子一双眼睛生得邪乎,身形高大就是老了点儿,长胡子都快垂到脚背了,摇头晃脑说她即将失去至亲!
她本就个是孤女,哪里来的至亲?却没想到,她悉心照料的来福就这么惨死了……
神算子算得准。
为了太傅府别院的金饭碗,知烟忍痛将来福的“尸体”送去了王婶婶家。
王婶婶吃得极是香,边吃边夸知烟懂事,又夸张胜厨艺好,还拍胸脯打包票要给她介绍好活儿,不用保荐书就能去太傅府当丫鬟。
太傅府是知烟梦寐以求的地方,那里月钱很高,主子是权倾朝野的厉害人物,而且待下人也都和善,到了婚配的年龄还会帮他们指一门好亲事。太傅府的丫鬟都嫁得很好,小厮们外出办事遇官高两品,极是扬眉吐气。
只可惜太傅府别院是个清净地,府上的下人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人,下人的选拔比进宫还苛刻。
几年前养母去世后,知烟就成了孤儿。据说她养母是外地来落户的,没有别的亲戚,知烟在这里无亲无故,自然也想到嘉定州最好的地方干活,再等主子赐门好亲事,完成养母的遗愿。
王婶婶是太傅府的老仆人,最近身体抱恙才回镇上养病,有了她的引荐,知烟可以很顺利的去太傅府挣钱。将来有了着落,本是一件喜事儿,但是想到来福,知烟就开心不起来了。
在知烟眼里,来福不是一只普通的鸡。
每天晚上它都会和她说话,虽然它的声音空空的又有些模糊不清,还时常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不过它的声音让她很是心安,像极了梦中人给她的感觉。
想到以后都听不到来福的声音了,知烟就难过,清澈的大眼睛里蓄了一包泪。
王婶婶眼看这丫头又要哭了,险些被鸡骨头卡着喉咙,也不敢当她面继续吃了。拉着知烟的手说:“瞧你这孩子,衣裳都湿透了,赶快去换身干净的,明日还要去太傅府别院报道呢,着凉耽误了正事儿可就不好了!”
知烟委屈巴巴地看着被吃掉一半的黄焖鸡。早知如此,她就不惦记去太傅府了,来福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神算子厉害,一定知道来福投胎去了何处。
王婶婶见知烟穿着湿衣裳就跑,忙放下筷子追出去:“丫头,你上哪儿去?”
知烟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中,她要去找神算子帮来福超度。
街边的小贩都已经打烊回家了,陆迁还在等人。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道袍,掏出镜子看了眼一脸胡子麻茬的自己,感觉镜子里的人丑帅丑帅的。
雨伞破了个洞,不停地往下滴水,陆迁脸上的黑炭妆都快糊了,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远处走来个小姑娘,比陆迁还湿得厉害,头发丝儿都能挤出水来的那种。陆迁嫌弃地拉着小姑娘到屋檐下避雨,“喂,你家没雨伞还是怎么的?你好歹顶件衣服再来啊。”
小姑娘闻言一脸震惊,崇拜地望着他,声音软软糯糯的,特别乖巧:“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陆迁二话不说,从书箱里拿出件干净的道袍递给她,“这屋没人,你先进去把衣服换了,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见丫头半天不动,“干嘛?我又不会看你。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有什么看点。”
知烟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进了屋。外面的人很认真的在帮她看着门,她便飞快地脱了湿衣裳换上道袍。
陆迁打量着穿上道袍的小姑娘,就跟麻袋里套住的小鸡似的,“你有点可爱啊。”
知烟很害羞,低头盯着脚尖不知道说什么。心想这神算子的声音怎地这般耳熟?为何她看到这个一脸胡子的老爷爷,那双眼似曾相识、就像前世见过一般。
“你里面的没脱?”
头顶传来老男人年轻的声音。他问得太过直接,知烟脸更红了,小声说:“脱了就没有了……”
“哇你这换了跟没换没区别。”瞥了眼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的小姑娘,“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穿这样的衣服?”
“……啊?我十五了。”知烟的声音总是软软的。
陆迁当然知道她的年龄,这么多天鸡窝不是白蹲的。
十五岁,也该发育了,成天穿个肚兜不怕平胸?虽然陆迁很想建议她别这么穿了,不过想了想觉得会挨打,他一般不会做这种超容易被误认为登徒浪子的傻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