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
嫉妒令我脸色苍白,猜疑之火又在我心中熊熊燃烧。我望着他登上冈多拉,他穿着平日里穿着的深红长袍,仪态俨然帝王,船儿驶离码头之际,他还对我狡黠地挤了挤眼睛。
于是乎我在那荟萃了全威尼斯最侈丽艳糜少女们的所在呆了整整三天。我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比较着橄榄色肌肤与金发白肤少女的优劣,纵情将所有美女隐蔽处的纤发一览无余,将生得如丝缎般柔软顺滑的同坚硬蜷曲的那些区分开来。
我学到了许多寻欢作乐的小小技巧:噬咬胸前的蓓蕾乃是无比甜美之事(只是轻轻地咬,这些人可不是吸血鬼),温柔适时地拉扯腋下纤发亦能带来无限快感‐‐我该处的毛发只有少少一点。迷人的小天使们还在我隐秘的部位涂满金黄色的蜜糖,然后咯咯娇笑着一口口为我舐去。当然,还有许多更狎昵的把戏,也包括残忍的虐恋行为,几乎和犯罪的暴行没什么两样;但在这里,这无非就是各种各样的极端器械,完全是健康无害的诱人飨宴。一切都异常优雅完美。供洗浴的热水总是蒸气缭绕,芬芳宜人,盛在深深的木盆里面,泛着玫瑰色的光泽,上面还漂浮着花瓣。我常常躺在一大群莺声软语的女人中间,任凭她们像屋檐下的鸟儿一样在我耳边呢侬着绵绵情话,或是像小猫一样轻轻舔舐着我,把我的头发在纤指间卷绕。
我是宙斯御前小小的甘尼美德,我是从波提切利最为情色的画卷中跌跌撞撞走下来的天使(这家妓馆里就有很多这样的画,是从vanites的熊熊大火下抢救出来的,这场大火由佛罗伦萨著名的改革家,铁石心肠的萨沃那洛拉燃起,此人竟然勒令伟大的波提切利将他那些美丽绝伦的杰作……付之一炬),我是从大教堂天花板的彩绘上堕落下来的小天使,我是威尼斯的王子(在当时威尼斯的共和国政体下,其实是没有所谓王子的),被我的仇敌引诱到她们手中,无助地忍受熊熊欲火的熬煎。我的欲望越发炽烈。深陷在土耳其式的软垫之间,被凡夫俗子们只在梦中的魔幻森林才得以隐约窥见的宁芙们围绕‐‐如果我作为凡人度过终生,可能会觉得这是极大的乐趣。每一道温软湿润的罅隙都如同一个崭新而奇异的信封,等待我欢腾雀跃的灵魂前去开启。那里的醇酒甘美无比,食物也异常美味,甚至还有以蜜糖和香料调味的阿拉伯佳肴,比主人家中偶尔做出的珍馐还要穷奢极侈,富于异国情调。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以后,他立即就雇了四个新厨师。)
主人来接我的时候,我似乎犹自沉睡,但在他那神秘而确凿的力量下,我却感觉灵魂已经跟随他回到家中,果然,我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我们的床上。
我知道当我睁开双眼时只想见到他。这几个日子以来肉欲的飨宴只是令我更加如饥似渴,更加炽烈地渴望着看到他诱人的苍白身体在我新学会的温柔技巧下有所响应。他终于在帷幕后出现,我扑上去紧抱住他,褪去他的衣衫,吸吮他胸前的突起,我发现尽管它们仍旧可憎恶地苍白冰冷着,但已经渐渐柔软下来,这似乎明显是他欲望根源的自然表现。
他优雅而宁静地躺在那里,任凭我施展从我的女教师们那里学来的全套技巧。然而最后,当他给予我那鲜血之吻的时候,记忆中所有关于凡人的接触都被抹去,我像往常那样,无助地倒在他的怀抱里。我们的世界仿佛并不是由物质与肉体构成,而是以我们之间共同的隐秘咒语为质材,凭籍了这句咒文,一切自然的律法都不再适用我们。
回来后第二个晚上,将近黎明时分,我到画室去找他,他正在那里独自作画,身边的学徒们早已睡得东倒西歪,好像克西玛尼那些不忠实的基督使徒们。
我有问不完的问题。我站在他身后,用手臂紧紧环抱着他。我踮起脚尖,向他的耳朵里面低声倾吐着我的疑问。
&ldo;告诉我嘛,主人,您一定要告诉我,您是怎样得到这具有魔力的鲜血的?&rdo;我咬舐着他的耳垂,抚摸他的头发。却无法使他停下手中的画笔。&ldo;您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我是不是弄错了?您难道不是被变成……&rdo;&ldo;别问了,阿玛迪欧,&rdo;他低声说,接着画了下去。他满怀激情地勾勒着亚里士多德的面容‐‐一位长髯无发的长者‐‐这是他最伟大的杰作,《雅典学院》。&ldo;您可曾感受到孤单寂寞,主人,您可曾感到孤寂会迫使您把一切同某人和盘托出?您可曾希望拥有一位和您一样勇敢的朋友,可以让您把心灵向他袒露,而他,也完全能够心领神会。&rdo;他转过身来,被我的问题所震惊。&ldo;你呀,你这被宠坏的小小天使,&rdo;他压低声音,尽可能温柔地说,&ldo;你觉得自己足以胜任这样的朋友?你这纯洁无知的孩子!你这一生都会这样天真无辜,因为你有一颗最最单纯的心灵。你拒绝接受那些与你内心深处的狂信相悖逆的真实,正是这狂热的信念使你在内心始终是一名幼僧,一名修行者‐‐&rdo;我向后退却,像以往一样地对他勃然大怒。&ldo;不,我才不是这样!&rdo;我宣告道,&ldo;在男孩的外表下,我已是一个男人,您是知道的。除我之外,别人难道不是做梦也想不到您的真面目,以及您魔法般的力量?我真希望从您的身体里榨出满杯鲜血,像医生一样研究它的构成,分析它与我血管里流淌着的液体究竟有什么不同!我是您的小学生,是的,我是您的学生,但为了做您的弟子,我必须首先成为一个男人。您怎能忍受单纯无知?我们同床共枕的时光,您难道能把那叫做天真纯洁?我是一个男人啊!&rdo;他爆发出最讶异的笑声。毕竟难得看到他如此惊讶。&ldo;把您的秘密告诉我吧,先生。&rdo;我说着,抱住他的颈项,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膀。&ldo;您是否由一位像您一样苍白而强壮的母亲所生下,您是否出自一位育神之母来自天国的子宫?&rdo;他握住我的手臂,把我推开一点,亲吻着我。他的唇在我唇上持续辗转着,竟令我有片刻恐惧。接着他的唇移到我的咽喉,吮着我的皮肉,令我感到柔弱昏眩,并且全心渴望他对我随心所欲。&ldo;啊,是的,我由月亮和星辰所造就,还有那些高高在上,清白无瑕的云朵。&rdo;他说,&ldo;我此时的生命不是由母亲给与,你也知道这一点;我也曾经是一个普通男人,平凡地度过他的寿数。你看‐‐&rdo;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庞,让我仔细端详他的面部,&ldo;你看我眼角边还有岁月残留下来的痕迹。&rdo;&ldo;几乎什么也没有,先生,&rdo;我低声说道,想要抚慰他因这一缺陷感到的困扰。他神采奕奕,面容光洁,完美无瑕,连最细微的神情都光彩逼人。试想一尊一如皮格玛利翁所塑的葛拉提娅一般完美的冰雕被投入烈焰,被烈火烧灼着咝咝融化,但面容却令人惊异地保持完整……啊,每当我的主人受到凡人情绪影响时,就会是这个样子,直到现在也仍是这样。他抱紧我,重又亲吻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