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靳吾栖人生中的第一次失去,第一次死别,父亲出门前,还在院子里修剪着玫瑰,笑着问他一个月后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许多年过后,靳吾栖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回答,他只记得父亲对他说的话。
“你又要长大一岁了,爸爸能给你很多东西,但是omega要面对的只会越来越多,你可以害怕,可以躲在我身后,不过要记住,一个人的时候,得勇敢一些。”
那是父亲提前的庆生箴言,他怕自己赶不上儿子的生日,哪知却成为了小omega无忧时光里最后的遗言。
长大需要多久?
有时候只是一夜之间而已。
父亲遇难的消息传来,伯伯一家人连悲恸都不屑于装,直逼着靳吾栖爷爷转交继承人的座位,美艳的omega婶婶脸上是扬眉吐气般的快意,她看着小叔家这对omega母子,状似同情地说:“真可怜啊,小栖,不过你也别怕,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等你长大了,一定给你找一个有钱的alpha,让你和你妈,再攀一回高枝。”
靳吾栖的堂哥,那个正在读高中的混混alpha,望着靳吾栖嗤笑:“omega也就这点用处了。”
人真是奇怪,在性别歧视这方面,最擅长一概而论,堂哥在嘲笑靳吾栖的时候似乎忘了,他自己的母亲也是omega,或许是他不在意,又或是连婶婶本人都看不起omega,哪怕她自己就是omega。
母亲红着眼睛抱着靳吾栖,用眼神央求他们别再说了。
她是个家室普通的omega,当初靳吾栖的父亲不顾家族的反对娶了她,多年来一直保护着她不受任何冷眼,也纵容了她的软弱,所以她始终学不会如何应对这样的伤害。
可是父亲教给靳吾栖的是要勇敢一些。
“我没有往心里去,妈妈。”年幼的omega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你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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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的事务暂时交到了伯伯手里,而靳吾栖被爷爷带在了身边,勉强逃离了纷争和嘲讽。
爷爷仍是公司的最高决定者,靳吾栖跟在他身边,听到爷爷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omega也可以靠自己站稳的。”
但是在站稳之前,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要替你多铺好一些路。
在靳吾栖成年之后,爷爷宣布,将继承权交给这个omega小孙子。
整个家族无一人不感到不可置信,甚至其他的集团也纷纷惊诧,靳董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有人出来解释,已经开始力不从心的爷爷眉间是沧桑的疲惫,这些年来,集团被大儿子一家人挥霍作乱成什么样,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无力再去管身后之事了,他只希望家族的事业能再多撑一会儿。
“爷爷对不起你。”他看着靳吾栖,叹了口气,“交到你手里的,是这样一个空有其表的公司。”
“如果你的爸爸还在,我们家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二十岁的靳吾栖耀眼得像玫瑰,是权杖上最名贵的宝石,他成长得很好。
“不管怎样,我会努力的,爷爷。”他说,“国内A市的公司已经运行得很不错了,之后我会慢慢把重心转移过去的。”
“好。”爷爷点点头,“一切都要小心。”
“我会的。”
爷爷将集团彻底交给了靳吾栖,自己转入疗养院安养。
那时候的靳吾栖所要面对的,是家族的恶意和冷眼,是合作方的不信任,是股东撤资的威胁,是商谈时各种alpha的不怀好意。
他不止一次体会到,脱离了这个家族的人都那样光明磊落,他姑姑的儿子程澈,在某次爷爷的寿宴上,与靳吾栖相遇,那时候靳吾栖还没有掌管集团,程澈还只是个初中生。
程澈冷静地看着靳吾栖伯伯一家人谈笑风生,言语间对靳吾栖和他母亲有着毫不掩饰的诋毁蔑视。
“把omega视作软弱的代表的人很狭隘。”程澈说,“对自己家人存在这样偏见的人,很讨厌。”
“我习惯了,小朋友。”靳吾栖笑着摸摸程澈的脑袋,“但是你说得很对,恭喜你,不用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我爷爷说你在国内也有公司,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这里也需要我。”靳吾栖仍然笑着,“否则谁愿意待在这儿呢?”
等靳吾栖接手公司后,伯伯一家人变本加厉,像是吸血鬼一样不知满足地索取着,挂着徒有其名的职位,运用职务便利和在公司里的股份,不断地为自己谋取利益。
这就是靳吾栖24岁之前的生活,在遇到余炀之前。
他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追逐他的alpha不计其数,有人贪慕他的皮囊,有人图谋他的财势,有人渴望他的身体,也有人真正地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