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卫媗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了伏在榻上浅眠的薛无问,男人这几日大抵没怎么睡。眼下乌黑,胡茬冒出了长长的一截。
卫媗哪儿都觉着疼,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薛无问立即睁眼,撑起脑袋看她,沙哑着声音道:“卫媗,饿了吗?”
卫媗这几日被灌了不少汤药,满嘴苦涩,她看着薛无问道:“苦,我要喝蜜水。”
顿了顿,又道:“薛无问,我好疼。”
这姑娘惯来怕疼,小腹那条长长的口子虽已经缝合,但因着伤口深,没有三两月,根本好不了。
薛无问道:“一会我让赵遣取些麻沸散过来,喝了便不疼了。”
说着他便出了屋,让人去寻赵遣,又亲自去小厨房取蜜水,一勺一勺餵进卫媗嘴里。
卫媗吃了满满一盅蜜水,又吃了麻沸散。
佟嬷嬷抱着阿蝉进来,将小人儿放在卫媗身侧,边抹泪边道:“姑娘瞧瞧小主子罢。小主子争气得很,出生那会哭声响亮极了,中气十足呢。”
阿蝉早产,卫媗最怕的便是给了她一具病弱的身子,眼下听佟嬷嬷这么说,是真的开心。
她很想抱抱襁褓里的小东西,可她太虚弱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无,只好侧过头,静静盯着阿蝉看。
才出生三日的小婴孩,言诺中文yannuo,委实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卫媗就是觉着这孩子生得像薛无问。
“薛无问,这孩子生得像你。”
薛无问跟着看了阿蝉一眼,笑着“嗯”了声。
卫媗一听便知他在敷衍她,回头看他,“阿蝉真的生得像你。”
薛无问只好认认真真道:“嗯,像我。”
卫媗又道:“薛无问,我说了我会平平安安生下阿蝉。”
她抬着眼,微微仰着头,好似在说,瞧,我做到了,我厉害吧。
薛无问含笑啄了啄她的唇角,“谢谢,青州卫家的大娘子果真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姑娘。”
一边的佟嬷嬷听见二人这番对话,瞬时又红了眼眶。
那日赵大夫同世子说的话,她听见了,赵大夫说了,姑娘如今的身子,已是油尽灯枯……
佟嬷嬷不忍打扰他们,悄悄摸着泪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腊梅树在呼呼作响的寒风中冒出了小花苞,来年二月,这些花苞恣意绽放成一蓬蓬花丛的时候,卫媗终于能下床。
四月,在中州隐姓埋名的方嗣同被暗六、暗七强行“请”回了定国公府。
原先气得吹鬍子瞪眼的老人家瞧见坐于廊下的卫媗时,咋咋呼呼的声音倏然一顿。
那一日卫媗的精神比许多时候都要好,她手执一把蒲扇,笑吟吟地同方嗣同说了一下午的话。
方嗣同嘆息:“媗丫头,你又何必钻牛角尖?你就是因着心病才将你这身子折腾到今日这地步!”
卫媗乖乖听训,问方嗣同:“方神医可曾回过青州?果子林那棵荔枝树可还活着?”
方嗣同一怔,“那棵荔枝树在成泰七年那场雪灾里便死去了。”
卫媗垂下眼,这些年,人人都在同她道,青州那棵荔枝树还活着。可她知晓的,那棵荔枝树根本熬不了几年,原来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方嗣同来了无双院后,每日都给卫媗施针,汤药更是一日三顿不曾断过。
卫媗渐渐有了力气,偶尔精神头好,还能抱一会阿蝉。
小傢伙的确如佟嬷嬷说的,很是争气。虽出生时比旁的婴孩要孱弱几分,可到了一岁时,便同旁的小婴孩无甚不同。
薛老夫人对这小东西简直是爱到不行,心肝宝贝地唤。
薛无问还笑着同卫媗说,他小时候,祖母都不曾这样宠过他。
府里多了个小娃娃,到底多了不少热闹。
连惯来不爱回来盛京的崔氏,都准备好了明年要陪定国公回京述职,好生看看孙女。
阿蝉满一岁时,卫媗已经抱不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