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媗将手上的绣球花还了过去,轻声说了句话后,便踮起脚,拉开四方巾的一角给她看自己的耳垂。
那姑娘显然是有些吃惊的,很快她便望了眼立在树下的薛无问,笑着说了句什么。
卫媗愣了须臾,旋即便扬起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时,薛无问问她:“方才那姑娘同你说甚了?”
卫媗摸了摸点着个耳洞的耳垂,缓缓道:“她看到我耳上的耳洞后,便问我是不是女扮男装,我说是。”
薛无问侧眸,总觉着方才那姑娘问的并不是这个,只不过卫媗既然不想说,那他便也不多问。
下了马车,薛无问将她送至霜宁堂,下巴往主屋的大门一抬,慢条斯理道:“今儿是上元节,我差人给你送了份礼。”
卫媗脚步一顿,“什么礼?”
“你一会进去便知晓了。”薛无问提唇,“放心,定然会是你喜欢的礼。”
说罢,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又道:“我明儿一早便要回肃州军营去,约莫要等到三月,把北狄军打老实了方才能回。你在这安心住着,想要什么便同我母亲说。若是想出去玩,挑个天晴的日子同阿若说便是。”
肃州一入冬,风冷得就跟刀子似的,雪更是下得纷纷扬扬没个歇停。
他怕她被这数九寒冬的天冻出病来,忍不住便多叮咛了两句。
卫媗垂下眼。
三月。
那会她大抵已经启程前往盛京了,也不知晓,来不来得及同他再道句谢和说一声再见。
思及此,卫媗眼睫微抬,认真望了他一眼,应道:“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你在战场也要多加小心。”
这还是她头一回同他说这样的话,薛无问垂眸看她,半晌,笑着道:“成,若是你没照顾好自己,我可是要找你麻烦的。”
卫媗抿唇笑笑,抱着手炉往前走了两步,忽而脚步一顿,回过了身。
“方才……”她说了两个字便止了话音。
薛无问挑眉,“方才怎么了?”
他这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冷,今儿大约是急着要陪她过上元节,还穿着件战甲便来了霜宁堂。
此时雪花落了他一肩,瞧着便觉着冷。卫媗将手上暖乎乎的铜手炉递了过去,缓缓道:“我马上便进屋了,从这走到凌霄院还要一刻钟,这手炉你拿着。”
薛无问凝她,总觉着她似乎有什么未尽之语。可转眼瞥见窗牖上晃动的人影,想着来日方长,便也没多问,接过她递来的手炉,颔首道:“天冷,进去罢。”
卫媗缓慢行至庑廊下,方才衝动之下想同他说的话,在舌尖轻轻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大雪密密地落,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光影细碎。
“方才我骗了你。”
“那位姑娘知晓我是女儿身后,问我喜不喜欢他们肃州的薛小将军。”
“我同她道,喜欢的。”
轻轻吸了口凛冽的空气,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忍住了。既然迟早要离开肃州,又何必……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
总归是有缘无分罢了。
他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嫡子,不可能会娶一个罪臣之女做正妻。况且她还是个药罐子,日后能否有子嗣还未可知。当初因着她这病恹恹的身子,连太子妃都要不顾脸面地敲打她,敲打卫家,生怕卫家会因着太孙纳良娣、孺子而对太子府不满。
薛家,大约也是一样。
便是寻常百姓都看重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更别说薛家这样的世家望族了。
这般想着,心底那隐隐的痛似乎也无足挂齿了。
卫媗推门,甫一入内便有一道身影快步走向她,激动道:“姑娘!原来您真的在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