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忙到晚饭,等到怀瑾到餐厅的时候,伍世青已经等了多时。
“对不起。”怀瑾道。
伍世青合上那本据说全国妇女都爱看的《新时代》,道:“这是让我往后每次没回来吃饭还得给你道歉?”
实际上,伍世青喜欢看着怀瑾像个女主人一样在他的家里发号施令,忙上忙下,一直以来怀瑾对下人都是极和气的,但在伍世青看来有些太和气的,和气得几乎是客气,像个客人,不像是主人。
“你去那个洋太太过去关系很好吗?”
“不算特别熟,见过两次。”
说到卡尔顿太太的事,就不得不从怀瑾的娘说起。
怀瑾的娘叫金敏芝,是当年最早留洋的几个女子之一,虽然在白人的世界里,黄种人难免歧视的目光,但金敏芝显然跟大多数白人印象里的中国女人不一样,她美丽,聪慧,虽然有些傲慢,但据说她是中国的公主。虽然金敏芝一直否认自己是中国的公主,可还是有不少人坚信这一点,其中包括来自英国的沃尔特·霍尔。
沃尔特是一个骨子里有些离经叛道的英国伯爵之子,不然也不会舍弃剑桥,到美国读大学,更离经叛道的是,他爱上了来自中国的金敏芝,并决定娶她,然而,这显然不是他的家族能同意的,他提议私奔,但金敏芝没有同意。
大学毕业,金敏芝乘船回国,一对恋人劳燕分飞,不久金敏芝的父亲病重,金敏芝匆忙与同船回国的大学校友魏建雄成婚,第二年,魏建雄欲纳戏子进门,金敏芝不允,怒而离婚,独自在乡下生下一女,也就是怀瑾。
十年后,金敏芝与沃尔特在大学时的共同好友科迪·贝克千里迢迢登门拜访,请求金敏芝能去见一见重病的沃尔特。金敏芝当天便带着怀瑾一同启程,远渡重洋见到了少时的恋人,彼时沃尔特已然病重至无法下床,但金敏芝带去的中国大夫神奇般的让他好了起来。
劫后余生,二人皆以为世事无常,快速的举行了婚礼。
怀瑾有了一个新名字,黛拉·霍尔。
随后那段时光,应该是怀瑾童年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她娘忙着照顾身体依旧不太好的继父,打理她继父已经没有精力打理的产业,无暇盯着她的学业,她每天只用完成极少的功课后,便可以肆无忌惮的玩耍,即便是犯了错,被她娘骂的时候,继父也总是为她说话。
卡尔顿太太的娘家与霍尔家算是世交,也是这个时候,怀瑾认识了她。
然而,一年后,怀瑾的继父终究不幸早逝,而她一向身体康健的娘也在两年后郁郁而终。
“他并不是病了,是中了毒,他一直都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所以假如他死了,他的表亲一家可以得到他所有的财产,所以他们对他下了毒,我娘去的时候,他快死了,身边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怀瑾道。
“节哀。”真是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然而作为一个流氓,伍世青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问:“所以你继承了一位英国伯爵的所有财产?”
“嗯,两座庄园,伦敦一座三层的楼房,一些美金债券,两间纺织厂,还有一家炼钢厂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炼钢厂在美国。”
怀瑾故意将话说得又轻又慢,一字一顿的,然后看着桌子对面的老流氓先是故作淡定,然后眼睛里渐渐的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最后咧嘴大笑起来。
或许是见多了故作清高的面孔,听多了似是而非的言语,怀瑾有些喜欢伍世青身上那种直白到有些鲁莽的性情,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于金钱和权势的向往。
在怀瑾看来,他当然应该笑,她很富有,他娶了她就会更富有,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太有钱了,她若是嫁人少不了要给自己的先生花钱,她不甘心把钱花在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身上。像梅骏奇那种混账玩意儿,连知道她有多少钱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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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卡尔顿夫妇的汽车开进了伍公馆的大铁门,驶过长长水泥路,停在了正厅台阶之下。
为了尽量匹配卡尔顿太太的热情,怀瑾也不等司机和仆人,车子停稳后,亲自上前为卡尔顿太太打开车门,这无疑让卡尔顿太太激动不已,下车便搂住怀瑾来了一个热情的法式贴面礼。左边右边轮着来了五六下,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
卡尔顿先生则脱帽与伍世青握手,道:“非常高兴再次见到您,伍先生。”然后亲吻怀瑾的指尖,道:“必须再次向您表示感谢,霍尔小姐。”
还有小卡尔顿先生,小卡尔顿先生叫乔治,不哭的时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怀瑾特地为他准备了滚铁圈,并特地请了一位幼儿园的老师过来陪他玩,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会不喜欢这种没见过的玩具,然而事实证明玩具是没有国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