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伍世青这个人,自从做上东帮老大的位置,长衫慢步,真就装得像个文人了,装得久了,时不时还真有人当他是个斯文人,但司徒啸风如何能忘了当年他初识还不过是个堂主的伍世青时,这个当时头发不过花白的男人转着手上的盒子炮,轻描淡写的道:“相识即是缘分,司徒公子能坐下来和我这样的人一同喝酒便是看得起我,既然司徒公子看得起我,我便送司徒公子一句话,往后有谁碍了司徒公子的路,司徒公子跟我言语一声便是,若事情办得不让司徒公子满意,那我伍世青从此无论在何地见了司徒公子便先磕三个头。”
碍司徒啸风路的人不少,司徒啸风漫不经心的提了一个,然后有些意外的多了一个叫伍世青的流氓朋友。
伍世青是什么人,过去那是一言不合便能要命,如今是前边还在说着劳驾,自称鄙人,下一刻便天凉王破。
要说朱越彬这个人吧,好色又贪财,还没什么本事,但他的优点就是只要女人钱都给他,他就特别听话,若是死了,司徒啸风还得另外再找个人顶上他的位置,也是麻烦得很。
这边儿朱越彬说着话,司徒啸风见着伍世青那边儿嘴角一扬,竟然笑得露了两排白牙。
【作死!要完!】
司徒啸风回头一巴掌便打得刚坐下的詹忆秋一声哎哟:“懒货,不给朱局长斟茶?”
朱越彬的茶杯本来就是满的,闻言赶紧的也不管烫,仰头喝了一半,谄媚着将茶杯递到詹忆秋的跟前:“劳驾。”
詹忆秋平白挨了一下,锤了司徒啸风一拳,提了水壶给朱越彬斟茶,朱越彬的茶杯满了又放下,抬头见司徒啸风冷眼看着他,知道自己定是说错话了,赶紧的闭嘴不再言语,开始打牌。
三人约莫打了一个多小时,任海妮从推开包厢的门进来了。
任海妮是司徒啸风的表妹,司徒啸风姑姑的女儿,也就是怀瑾说的顶顶适合伍世青娶的那位小姐。任海妮穿了一身西式的绸裙,心形的领口露出雪白的肌肤,齐耳的大卷短发上箍着一个红宝石发箍,耳垂上挂了一对钻石耳坠,很是时髦的模样,应是洒了洋香水,刚一进门,牌桌上三个男人皆只觉一阵香风袭来,便听她笑盈盈道:“我在楼下碰巧听说你们在上面打牌,便来看看。”
怎想的这话一出,司徒啸风便大笑道:“下午的时候我明明听你说晚上要去听音乐会,怎么就碰巧到舞厅里来遇上我们了?”说完又道:“只怕是说完了后,又听我说晚上约了老五,音乐会都不看了,特地来的罢?”
这话说得实在是半点儿不给女士留颜面,若是别的女士怕不是要羞得跑掉,连任海妮顿时两颊泛了些红,但她到底是留过洋的进步女士,也就仅此而已了。
原本坐在伍世青边上的胡曼云见任海妮来了,赶紧的起身退到了一边儿,将椅子空出来,然而任海妮却扭头走到司徒啸风的身后,扶着他的椅背,微笑着看牌。
司徒啸风坐在伍世青的对面,如此任海妮便算是站到了伍世青的对面。
伍世青依旧是一身长衫。
应广大男士的要求,新世界舞厅的暖气向来是热的,务必要让女士能穿上最薄的舞裙也不着凉才好,至于男士,如司徒啸风,既然包厢里没有外人,西装早就丢在一边,衬衣的纽扣开了几颗,袖子也卷了起来,而伍世青一身长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依旧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大上海最大的流氓,却总是最古板的样子。
任海妮笑着说道:“伍老板好久不见。”
伍世青起了一张牌,摸着手上的三个3和一个4,抬了下眼,也笑了笑,道:“任小姐好久不见。”
“你们俩这是干嘛?来劲了?”司徒啸风起了一张7,拍着手上一溜的红桃7、8、9、10,指着伍世青道:“老子同花顺,赶紧丢牌!放你一条生路。”然后又扭头指着身后的任海妮,道:“你站老子后面干嘛?该坐哪儿坐哪儿去!”
“我该坐哪儿?”任海妮侧身扭了扭肩,道:“我就站这里。”
司徒啸风一直热衷于撮合任海妮和伍世青,听了这话还能不急?扭头看一眼伍世青,却见人依旧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更是心烦,但是也拿伍世青没办法,只是回头继续与任海妮道:“你还等着谁叫你?你自己一声不吭跑去欧洲,一玩就是半年,还有理了?”
岂料这话一出,任海妮抿嘴一笑,道:“我是没与人说我要去哪儿,但也没人问我去哪儿,我怎么没理了?”
这话便是置气了,司徒啸风自己姨太太虽多,但皆是手到擒来,没伺候过这种大小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只是心道难怪自己撮合那么久也不成,就这姿态,自己都不乐意伺候,何况是伍世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