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照站在一旁侧耳倾听,见阿顾提起了素宛,心道那妇人没了孩子,在他大哥面前提到这话多有不妥当,忙上前把话题给岔开,&ldo;大哥,我今天在酒楼里见到石师爷了,他……&rdo;
&ldo;待到有话回家再说,别在大街上讨论官家。&rdo;余池为着旁边有阿顾这个外人在,不便跟二弟多做议论,草草把话给打住之后,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对于二弟当街跟女子亲昵这事,他已不放在心上探究,少年人正值得意年纪,素来有几个红颜相伴也是常事。若他这二弟心里仍惦念着那骨头渣子搓了灰的童养媳,这才叫个邪门呢。
余照待他大哥渐渐走远,转过头来对阿顾问道,&ldo;怎么一见我大哥就不自在起来,有意避开身份呢。&rdo;
&ldo;我们龙家先时在生意场上跟你大哥有过节,如若坦白说了我是龙家的女儿难免会起嫌隙。现下你家里琐事烦杂,若再叫你兄弟二人不痛快,那可就折煞人了。&rdo;阿顾有理有据地搬出了心中酝酿出来的一套好说辞,颇有调理地把余照的疑惑给打发了过去。
余照得了她这番说辞,自是深信不疑,伸手揉了揉阿顾的额发,含着笑道,&ldo;你倒是想的周到。&rdo;
&ldo;来日我可是要当状元夫人的,可不得提前做个周到人?&rdo;阿顾袖子一甩,有模有样地冲他挑了一下秀眉,脸上的模样可是得意。
余照伸手捏了捏她绵软的腮帮子,忍俊不禁道,&ldo;到底谁在花言巧语呢?&rdo;
阿顾听了这话,抬起袖子冲他拱了拱手,嘴里调笑道,&ldo;彼此彼此,不必过奖。&rdo;
这厢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的余照,发现自己拿这促狭鬼还真就叫个没办法,除了宠着只能惯着。
&ldo;对了余照,你说我可也好跟在你后面去读书?&rdo;提起状元这茬事,阿顾眯着笑眼,仰着雪白的小脸蛋冲他问道。
富人家的小姐自是不必到学舍里抛头露面,早些年龙老爷请教书先生到家里给儿子上课的时候,阿顾便也搬着凳子过来跟在哥哥们后面一同旁听。这番累积下来,虽不是正经读书,却也强得过大多数的闺秀。若是正经讲究起来,比学堂那些不爱正经读书的公子爷们还要多上两分才华来呢。
余照听了她的话登时起了顽心,伸出食指轻轻一抹阿顾秀挺的鼻梁骨,微微扬起了嘴角,&ldo;你要做学问,来日过了门我亲自教你便是,何须刮风下雨地往外面跑。&rdo;
这话说出来可是实打实的调情了。
阿顾容色羞赧,忍不住撩了他一眼,是欲说还休。
&ldo;可就停在这里吧,时候不早了,我且送你回去。&rdo;余照成功闹了她一回,也不再多做促狭,抬头看了看天色,十分体贴地替她拿了主意。
阿顾亦不忍他走远路劳碌,便点了点头欣然应允,一对璧人走在路上有说有笑地从街口过去了。
街上的人也渐渐散得干净,空旷的拐角里传出野猫争地的尖锐叫声,忽听脚步将至,成群的畜生警醒散开。从房顶上跳下来的连枫,目送着远处二人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转身从陋巷里移步而出,面色淡然地走到日光下。
他跟了一路也该回去交差了。
竹园,微风飒飒,把小郡王颀长的身影掩映在一片青翠之中。
李琰站在后院的假山后面,正端着精致小碟站在池子旁边往水里洒饼饵。往日这池中锦鲤有仆役照顾,也无需劳他亲自动手。而李琰心里压着不快,又不屑于人前道出,这便难得生出了一回&ldo;雅兴&rdo;,来这池边喂鱼解闷。
他信手抛着碟中饼饵,也不做广泛洒食,戏得那池中锦鲤争先恐后地游到水边浮动鱼嘴。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复命的连枫,走到池子旁边抄起双手向他通报消息道,&ldo;郡王,找到人了,那位姑娘是东县龙家的六小姐,只是……&rdo;
&ldo;只是什么?&rdo;李琰从小碟里拈起一块饼饵,轻轻抛进了池子里。
&ldo;有一男子常伴那龙六小姐身畔,举止甚亲密,属下躲在附近侧耳听闻,他二人不消几时将有意张罗嫁娶之礼。&rdo;连枫思忖了一路,都没能找出合适的话来圆上这个消息,不得不把实情跟他主子禀报。
李琰默然站在原地,一甩袖子把小碟里的饼饵尽数抛进池子里,心中带了怒气,脸上却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连枫候在旁边静立许久,见他没有作声,料想主子心烦,正准备自行离去时,忽然被小郡王给叫住了。
&ldo;连枫,她身边那位男子,你待瞧着如何?&rdo;李琰开口的时候在话里略作停顿,似是默默叹息了一声。
&ldo;此子风姿秀逸,谈吐有佳,应是良才之貌。&rdo;连枫微微低下头,抄着双手向他如实禀报。
&ldo;知道了,下去吧。&rdo;李琰垂下眼睫,覆盖住了眸底的落寞神色,挥了挥手,把连枫给打发走了。
&ldo;外面风大,郡王还需珍重身体,不要在这阴凉处空做多留。&rdo;连枫得了他的吩咐,抬头刚要回&ldo;是&rdo;,看到主子这副伤神模样心中不忍,委婉劝慰了一句这才迈开步子往前院去了。
&ldo;求而不得,得而非求,枉然是虚妄罢了。&rdo;李琰抬手抚上从假山缝里长出来的一棵细伶绿藤,微风簌簌,将藤上繁花吹落于他绛色的绣袍之上。可惜,花不解人语,风不听人意,到底不是消磨他心事的好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