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亲王杰书在三十六年就死了,由长子袭爵,后院的当家人是老王爷的继福晋董鄂氏。而绪方是庶福晋萨克达氏的儿子,二十多岁,文治武功不很出众,却是个出了名的孝子。萨克达氏突发怪病,宫里的太医也来看过,都没给明确的说法,君子别院开张那阵子,绪方都在为这事着急,还是听人说起,别院东家贾大老爷是个通天晓地的,他这才走了一趟。事实上,冬月十六那天,萨克达氏就不好了,眼看就要挺不过去,绪方是死马当活马医。落笔之前他隐隐听到有古琴声,是一曲唐时歌,心有感触,他就端端正正的写了个唐字。贾赦是怎么说的呢?“唐字上面是‘康字头’,下面是‘居字尾’。康者,无恙也;居者,安逸也。”“你母亲的病不会有大碍,放心请大夫吧。”……只要是知道内情的,所有人都觉得老康亲王庶福晋不行了,唯独贾赦,说她一定会没事,还能活上许多年。绪方心有怀疑,还想再问两句,就看到贾赦的表情,笃定的,淡然的,完全不担心说错了砸招牌。听他说了半天,也不像是会篡改结果安抚别人的。绪方才相信了他说的话,准备放手一搏。当天,他就到医馆去请了大夫,不顾其他人的反对,走偏方给萨克达氏用药,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吊着口气随时可能丧命的庶福晋竟然撑下来,情况还越来越好了。绪方是真正的孝子,不做伪的。从大夫口中得知母亲的命保住了,养上两个月就能大好,不会留病根之后。他痛哭流涕,对贾赦的感激简直无法言说。若不是他说一定能活。或许已经放弃治疗了。当时的情况,连大哥都说与其让她再受折磨不如轻松地走,到地底下还能同阿玛做个伴。所有人都这么说……除了贾赦。腊月初五,大夫将好消息告诉绪方。他立刻赶制牌匾,买了一大箩筐炮竹,扯了红布,意料之中的进展,贾赦将人扶起来,笑道:“郡王爷太客气了,你母亲能挺过来并非在下的功劳,是天命,凡人岂敢违?”他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却递了个眼神让王善宝上来收礼。赶趟凑热闹的老百姓都看不下去了。不是你的功劳你就别收礼啊。又要钱又要脸……想得也太美了。绪方本人倒没膈应,本就是安心来道谢的,人家收了是好事,若是不收,反倒晦气。这是送礼之人的正常心理。“阁下是真正的大能者,与摆摊骗钱的不是一路货色,都说生死天注定,我总相信事在人为。若不是您再三说我母亲寿数未尽,能够平安度过此劫,恐怕就不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他还真没乱说,要不是大老爷说得笃定,他恐怕就同意大哥的说法,让额娘干净的走,不受罪。贾赦明白他的意思,又说:“凡事不到最后一刻莫要轻言放弃,有句诗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活着不是来享乐,而是要经历七情六欲,受灾厄度劫难的。”算命这行干久了,嘴皮子都利索得很,贾赦是随口说的,却触动了不少人。包括上门来道谢的绪方。包括围着看舞狮凑热闹的百姓。包括跟在大老爷身后的贾琏。别看贾琏是荣国府长房嫡子,在原主活着的时候,简直就是苦哈哈的小白菜。他的兄长贾瑚死得早,母亲张氏也在生他之后血崩去了,父亲因为种种原因,对他丝毫不关心,母亲死了三年之后续弦,这个小户出身,目光短浅,又抠门又斤斤计较的继夫人就进了门。邢氏不像二房王夫人那样底气十足,她没有上赶着对付贾琏,而是在生活方面克扣他,有事没事膈应他……邢夫人将贾琏当做在府上立足最大的障碍,按照大清朝的规矩,就算都是嫡出,原配之子身份要高于填房生的儿子,简单地说,只要贾琏不死,袭爵的就只能是他。因为父亲不给他做后盾,贾琏自幼就会察言观色,吃亏不打紧,遭误会也能忍。大婚之后,王熙凤进了门,情况这才有了转变。新来的琏二奶奶太会吸引仇恨。邢夫人只顾着对付她,就不怎么找贾琏的麻烦了。从前没想到这个层面,如今看来,这些苦楚都是老天爷给他的考验,他咬牙撑下来,就等来了父亲转变的一天。幸福来得太突然o( ̄▽ ̄)o。与贾琏一同陷入回忆的还有绪方,贾赦悠哉哉等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就点头再次道了谢,“额娘虽然转危为安,还需要照看,日后得闲,定要上门拜访,今日就此拜别。”“郡王爷自便,我府上大门敞开,随时欢迎您过来。”银子已经给了,舞狮队还得继续闹,宁荣街已经许久没这么欢腾,凑热闹的百姓都说贾恩候虽然是死要钱,说话做事有分寸多了。算是脱离了畜生的等级,进入了人的范畴。他们恭维也好贬低也罢,贾赦压根没放在心上,他心情颇好的看了会儿舞狮,这才转身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