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刚说了半截,韶冬手一摆,止住吉利的话头,他回头看了眼睡的沉沉的祝痕一眼,又看了眼吐着泡泡,扭成一圈依然香甜的韶臻,面色稍缓了缓,还是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走到外间韶冬才一脸阴沉地问了句,“去追了没?”
吉利脖子一缩,赶紧接话,“已经派了……陛下的意思?”
韶冬杀气腾腾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吉利,继续往外快走。“真能耐,竟逼迫我至此孤倒要看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将这个戏唱下去。”
听的吉利又缩了缩脖子,跟在他后面狂跑,嘴里还麻溜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为了保持菜的鲜度与温度,冷宫吃的东西并没有按照后宫惯例由御膳房送来,而是悄悄地在冷宫一处角落里弄了个私厨。有时候是花脸老头去煮,有时候是侍卫,但这些人烧出来的东西都比较奇怪,所以又弄了几个人进来,掌勺的是御膳房的一位老师傅。
问题就出在掌勺这里,他在冷宫干活已久,就没对他防备,今日所有用过饭的侍卫都倒了,就除了正为二皇子亲力亲为殓身的吉利还没吃。
说到这里,吉利又是一个哆嗦,偷偷地瞄了眼主子,就怕被怀疑成叛徒。
韶冬没有回头,丧子的痛在他一离开祝痕就变得暴躁不已,见吉利畏畏缩缩,极为反感。“你还跟着孤作甚,还不去派其他侍卫去护卫冷宫?难不成还要孤放下小儿,亲自去下令?还是你准备摘了脑袋随孤去看戏?”
吉利脚步一错,摔个狗□□,立马又一个轱辘爬了起来,转个方向,边哭边抹泪,“不怕不怕,陛下不会宰了你的。呜,都要吓成球了,太可怕了。”
幸好吉利召唤侍卫的速度快,刚赶去就与乘机来抢大皇子的一大拨宫女撞上。侍卫头子刚好是升任六队队长的,他最近没能在主子跟前转悠,闲的蛋疼的紧,就这么一堆女人还不够塞牙缝,干脆利落地绑了个干干净净。
昂着头,绕了吉利数圈,才喜滋滋等着再次领赏。
宫女们就算被绑了还是不老实,怒骂成片,吉利让人将这些嘴里不干净的都堵上,还特意蹑手蹑脚地进内室看看有没有吵到一大一小。
一进去就收到所有人的怒瞪。
原来小韶臻是第一个被吵醒的,瘪着嘴哭的惊天动地,不管是奶娘还是侍从或是宫女,小韶臻谁的面子都没给,哭的凄凄惨惨,泪珠成串成串的,很伤心。
最后抱到一脸焦急的祝痕身边,才渐渐止住了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祝痕,小爪子也摇啊摇地揪住了祝痕的一根手指,再也不肯放手。
祝痕弯了弯眼睛,亲了口小壮壮的手指,心里软成一团,如果不是动不了,更很想抱抱小壮壮。韶臻不是他取的名,小壮壮才属于他的儿子。
祝痕醒来了,有无数的药在等他,他还没开口问发生什么事,六队的队长已经将他知道的所有都倒了个一干二净。
吉利看着六队队长那一脸忠贞,又分外夸张,痛心疾首的语气就来气,恨不得踹死他。把二皇子的事当说书来说,到底是在表忠心还是找死?
关于二皇子的事,在场的所有人根本不敢在祝痕面前提及。他们是见识过今上见到没呼吸的二皇子时的天子一怒,血色蔓延的场面,皇后派来闹事的宫女被杀的一个不剩。
今上杀的兴起时,竟然还记得细细地吩咐他们,二皇子的事不要提,对祝痕什么都不要提!!甚至连花脸老头都被耳提面命了无数遍,目的就是不想让祝痕知道二皇子已经没了,免得他伤心难过,身体恢复不过来。
就当只生了一个儿子。
六队队长终于察觉到,他越是说的兴起,其他人的表现就越惊惧。他只是喜欢受到嘉奖,升任的感觉,不是个傻子,敏感地截住话头,笑的憨厚地挠挠头。
吉利靠着墙,已经被吓的浑身冷汗直冒,真后悔怎么就挑上了这么个没见识,又嘴快,还爱炫耀的侍卫队长来这里。
幸好他只是临时调来护卫的,知道的也不多,只要糊弄的好,应该能瞒住。吉利赶紧趁着六队队长憨笑,汗涔涔地对祝痕点头哈腰,“祝公子,估计是皇后娘娘想见见您的孩儿,才派人抱走。您先别急,左右都在宫内,陛下定不会让二皇子有丁点碰着的。”
祝痕没有认同吉利的话,不过也木着脸没有说话。大儿子都吃了好几顿奶了,小儿子却一直没出现,这本来就是个纰漏,何况小儿子到底如何了,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只不过是顺了其他人的心思,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痛入骨髓般的疼随着肚子里最后的滑出,终于能松口气,但也才刚没多会,原本吵吵闹闹的房间忽然静了下来,然后就是一声男子压抑至极的哭声。
男子似乎哭了很久,一阵一阵的。他在哭声里似乎看到了父皇,父皇一脸开心地抱着个小婴儿,一直在对他招手。
怀里的小婴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无辜眼,好奇地伸出手臂,想要他抱抱,他一步步地往前,又往前,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将迷迷糊糊的他惊醒,诧异地往后看了看,原来又是一只软白白的小家伙,小家伙与父皇抱着的长的一摸一样,正坐在地上哭的伤心。
他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父皇,却惊见父皇竟然抱着之前的那个婴儿一起躺入了巨大的水晶棺材内……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小家伙哭的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就这么一耽搁,水晶棺材快速地消失在黑暗里,只剩下身后的白团自顾自地哭的伤心。
祝痕醒来时,眼角有泪水不停渗出,他猜到小儿子大概已经被父皇接走了,一直在哭的是大儿子……
他猜不透姐姐这么做的理由,又十分排斥新帝说儿子是他的,他宁愿相信孩子的父亲乃无名人士。
一口喝干数碗药,又忍着疼,由着花脸老头将他全身上下扎成刺猬,必须快点恢复,只有恢复了,才能要回小儿子,才能带着小儿子离开这里。
韶冬晚了一步,他赶到时,祝倾已经抱着二皇子对外宣告,她生了对小皇子。他嘲讽地扯扯嘴角,对着不明真相,正向他恭贺的内命妇们问了句,“我皇儿的相貌如何?”
内命妇们不敢看,全都跪伏在地将二皇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韶冬又是冷笑一声,“看,孤允你们仔细地看,看的不仔细,小心孤会不高兴!”
这些闻讯赶来的内命妇几乎都是各位大臣的正房夫人,她们中或许有那么个女儿正在宫中伺机而动。韶冬这么一命令,她们个个瞪大了眼睛,只盼能看到小皇子不怎么健康,无法长大的样子。
才几眼,全都吓傻了。小皇子的摸样太怪异了……就像,就像……
一声惊叫,刺破了喜气洋洋的鸾和宫,也惊扰到了正装弱不胜衣,等着韶冬的祝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