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犹豫了,周清丝毫不觉得奇怪,她缓缓笑开,&ldo;罗豫,你娶我只是为了银钱,若将和离书交出来,我便说服爹爹,给罗家一笔银子,不让你们继续捉襟见肘,如何?&rdo;
面颊涨成了猪肝色,男人喘息声加重不少,他没想到自己在清儿眼中,竟是这种世故贪婪之徒,为了钱财什么都不顾。
&ldo;先别急着拒绝,如今正赶上官员考评,你那上峰最是贪财,若花银子打点一二,也就不必坐在小小录事的位置上。&rdo;
说是上峰,实则只是个从六品的寺丞,因在大理寺蹉跎了数十年,即使官职不高,说话也有些分量。
此刻周清面上的笑意更浓,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里这个时候,周家已经家破人亡,一文钱都拿不出。罗豫想要晋升,却无钱打点,最后失了机会。罗母将所有怒火与埋怨都倾泻在她身上,认为她是个丧门星,才会如此。
喉结上下滑动,罗豫脸色铁青,仿佛被逼到了绝境。
他的发妻一心和离,他的孩子是指挥使的骨血,他家中困窘,无法出头,一切的一切,仿佛重逾千斤的巨石,狠狠压在身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站在门外的谢崇神色不断变换,强行按捺住自己冲入房中的冲动,转身去了隔壁,想要仔细看一看铮儿。
这是他的孩子。
罗豫离开以后,周清去找席氏,哪想到甫一进门,就看到了将铮儿抱在怀里的指挥使。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谢崇陡然抬眼,黑眸中仿佛烧起了熊熊烈火,势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四目相对,周清心头一颤,她不知道这人是何时过来的,方才自己与罗豫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第46章放开
方才在门外听到那一番话,谢崇对周清的心思也算摸出几分,知道她满心满眼只有铮儿,即便早已厌了罗豫,决定和离,也不会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既如此,提前暴露出自己得知真相的事实,只会让她生出防备之心,并无半点益处。
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男人一双黑眸愈发幽深,他将铮儿交给席氏,跟随周清走到门外。
冬日的冷风夹杂着薄雪,吹拂在身上,带来阵阵刺骨的冷意。
周清本就有些畏寒,此刻面颊耳廓全都冻得通红,她却丝毫不顾,只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试探着问了一句:&ldo;大人是何时来的?&rdo;
&ldo;本官才到不久,原想着寻你调香,但听说家中来了客人,便去隔壁瞧瞧铮儿,可有何不妥之处?&rdo;
说话时,谢崇神情坦荡,完全不像撒谎的模样。
紧绷的心弦瞬间松懈,周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若他真听到了自己与罗豫的对话,肯定不会是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毕竟镇抚司的人手段狠辣,根本无法忍受别人的欺瞒。
低垂眼帘,她摇头说,&ldo;大人身为指挥使,诸事繁忙,小妇人耽搁了您的时间,委实不该,现下便为您调香。&rdo;
说着,女人在前引路,谢崇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到香房中。
香房没有火炕,只烧了炭炉,温度不冷不热,刚好合适。刚才在外面站了片刻,周清指尖冻得发木,缓了一会才恢复知觉。
如往常一样,她先点燃藒车香,准备祛除谢崇体内的邪气。
诏狱阴暗潮湿,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葬送于此,比起乱葬岗也不差分毫。谢崇常年呆在那种环境中,就算习武多年,筋骨比起常人要康健许多,也终有熬不住的时候。
更何况髓海本就是人身体最重要的部分,一旦此处出了问题,医者几乎无法诊治,只能听天由命。
周清几乎不敢想象,前世没有安神香,那几年谢崇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受到钝痛的折磨,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人不能表现出半分怯弱,无论遭受多么大的折磨,都必须佯装无事,否则露出破绽,就会被政敌群起而攻之。
瞥见男人紧皱的剑眉,她面露不忍,柔声道,&ldo;您若是难受,千万别强忍着,房中只有咱们两个,外人不会进来。&rdo;
眼底爬满血丝,那张俊美的面庞扭曲的厉害,谢崇只觉得宣炉中无形无状的香气,现下纷纷化为尖针、化为利刃,不断搅动着他的血肉,让他饱受痛苦,恨不得彻底坠入地狱,以求解脱。
&ldo;疼。&rdo;沙哑的声音从口中溢出,谢崇面色涨红似血,冷汗如瀑。
周清暗自低叹一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素手掀开炉盖,用匕首割破尾指,丝丝痛意传至脑海,但她面色丝毫未变,眼睁睁的看着殷红鲜血宛如小蛇,淌在藒车香上。
周家人全都生了一副执拗的性子,讲究以善待人,以德报德。指挥使几次相救,恩情再不能用滴水来形容,兼之他是铮儿的生父,只用几滴血便能减少他的痛苦,对于周清来说,该如何选择根本不必犹豫。
后脑处的疼痛渐渐平复,盯着女人窈窕的背影,谢崇陡然反应过来,如同捕食的猎豹,飞跃而上,用力钳住周清的手腕,一字一顿道:
&ldo;周小姐无需如此,本官能忍。&rdo;
被抵在香几上,周清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她想挣开这人的钳制,但谢崇力气极大,与他对上,无论怎样的动作都似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谢崇身量颇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的女人,大概是气急了,他宽阔的胸膛不断起伏,口中发出剧烈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