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当朝阁老都不敢让他略施援手,眼前这小小女子又凭什么?谢崇冷笑一声,余光扫见燃着青烟的宣炉,突然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说道,&ldo;每隔三日来谢府一趟,替本官调制安神香。&rdo;
周清哪有不应的道理?她面上带着浓浓喜色,冲着谢崇一拜再拜,眼角微微沁出泪珠儿,晶莹一片,仿佛清晨时分尚未蒸发的朝露,坠在娇嫩花蕾上,让人恨不得伸手揉碎了,轻轻嗅闻着惑人香气。
临走前,周清不舍的看了宣炉一眼,她狠狠抠了下掌心,这才快步走出书房。先前引她进来的门房候在石阶下,看到她神色如常走出来,不由诧异,好在锦衣卫大多都沉默寡言,并没有开口发问。
小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她径直回了香铺。刚一进门,便看到王鲁坐在柜台后头,对客人爱答不理,那副老神在在的德行让人恨得直咬牙。
&ldo;小姐。&rdo;于福瞧见周清走进来,赶忙唤了一声,他面庞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怒色,恨声道,&ldo;您可得跟师傅说一声,咱们香铺开了几十年,从来不敢怠慢客人,偏他姓王的有脾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这不是在砸香铺的招牌吗?&rdo;
周清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王鲁居心不良?他以为周家香铺迟早会垮,所以才敢这么过分。
但现在宣炉已经没了,刘兆曲就算花费再多心力,也无法将香器从谢崇手中夺过来,如此一来,王鲁势必会成为弃子,届时他再后悔,也不能回头了。
&ldo;我马上去找爹爹,你先招呼着客人,千万别怠慢了人家。&rdo;对于上辈子丢了性命的师兄,周清还是挺信任的,交代完后便直接去了香房,周父爱香如命,不爱走亲访友,每日得了空就会呆在香房中,琢磨着调制出新品类的香料。
比起颇有才华的长子,周父对幺女更为偏爱,原因无他,只因周清继承了他在调香一途的天赋,各种繁复的香料,只要她嗅闻过,几乎能将配方猜个八九不离十,这样灵敏的嗅觉,天生就是干调香这一行的,只可惜身为女儿,总要嫁人生子,无法继承家业。
听到动静,周父抬头,扫见女儿空荡荡的双手,眼底既有欣喜又有黯然,情绪十分复杂。
&ldo;宣炉交给那位贵人了?&rdo;
周清点了点头,跪坐在浅黄色的蒲团上,手里摆弄着香夹,回想起周父对王鲁的纵容,咬牙道,&ldo;爹爹,王鲁明显不怀好意,他与刘兆曲勾结,就是为了拿到宣炉,那是咱家的传家宝啊,如果不到万分紧要的关头,您愿意将宣炉交出去吗?他心里清楚的很,这分明是在谋财害命!&rdo;
前世今生的怨气叠加,周清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悲愤,周父张了张口,哑声道,&ldo;清儿,王鲁是我第一个徒弟,他没爹没娘,我将他养到这么大,是当亲儿子看待的,即使做错了事情,也得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rdo;
将散在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周清面上带着冷意,指着铺子的方向,言辞尖锐,&ldo;您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他将咱们店里的客人都赶到了对面的沉香亭,他哪还是您的徒弟,分明是刘家养的一条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替母亲哥哥考虑一二,总不好让他们担心……&rdo;
周清是周父手把手教出来的,性子最是软和,与人为善几乎成了她的信条,她以夫为天,侍奉婆母,照顾小姑,甚至连街坊邻里都受了她不少恩惠。可结果呢?她得了天花被关在柴房里,吴大娘与罗母谈论着该如何处置她的尸体,等到自己咽了气,铮儿也被活活饿死。
这样的下场,她怎能不恨?她恨得锥心刺骨!
现在有了重来的机会,她绝不会重蹈覆辙。见周父有些动摇,周清继续劝说,&ldo;反正您对王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又攀上了刘家,日后肯定有个好前程,咱们庙小容不了大佛,不如就此放他自由,也好过相看两生厌。&rdo;
过了许久,周父略显老态的面庞带着一丝疲态,他摆了摆手,&ldo;罢了,你让于福将王鲁赶出去,他若心存愤怨,刘家的事情也不必隐瞒了。&rdo;
闻言,周清大喜过望,飞快地从香房离开,走到前头的铺子里,冲着于福道,&ldo;父亲已经同意了。&rdo;
于福双目圆瞪,惊诧褪去后便涌起巨大的欣喜,他快步走到柜台前,狠狠拍了下桌子,恨声开口,&ldo;从今日起,你滚出香铺,再也别回来了!&rdo;
第14章孕事
王鲁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怒视着于福,嘶声道,&ldo;你别胡说八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究竟是什么德行,竟想把我赶出香铺,你不配!&rdo;
周清不由冷笑,她跟周父全都看走眼了。王鲁哪是什么老实人,这副尖牙利齿的模样分明比当街放赖的泼妇还要厉害。
上前一步,女人面带厌恶开口,&ldo;爹爹已经知道你做下的腌臜事儿,既然老早就搭上了刘家,何苦继续留在店里?沉香亭就在对面,快去啊!&rdo;
就算不明白小姐说的是什么,但于福并不是个傻子,仅从三言两语中便能断定一个事实‐‐王鲁做了对不起香铺、对不起周父的事情。
他陡然红了眼,牙关紧咬,狠狠打了王鲁一拳,骂道,&ldo;你这个混帐东西!师傅对你多好,他恨不得将调香的技艺掰开了揉碎了全都教给你,是你自己不中用,混不出名堂来,如今你跟沉香亭搅合在一起,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