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跛着脚往阳台走,高大的男人几个跨步迈到她前面,伸手将窗户打开了,夜风清凉,吹拂着淡粉色的窗帘。
“我来就好,您快坐下”,楚宴舒从衣柜里拿了一张崭新的薄毯披在她肩上。
郭静嫕坐在沙发里看两个人亲近,隐隐有些不耐,“有什么事情快说,大家都不是闲人,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
楚宴舒绕过玖娘娘坐到郭静嫕对面,伸手倒了杯水推过去,开门见山的道,“这部剧,雨浓不能拍。”
“理由呢?”郭静嫕笑得有几分嘲讽,“之前那部拍了一半了,你跟我雨浓病发要出国散心,没问题,抠图换角剪辑,这些问题我都给解决了,现在病好的差不多了,这么好的剧本摆在眼前,你又想说什么呢?”
“这个人物不适合他,极容易代入,他现在是好了,但是抑郁症的每个程度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过度,这个人物是整部剧里最悲情的角色,负面的东西太多…”
郭静嫕撑着额头,隐隐有些头痛,“把握好了,这是最深入人心的角色,没有哪个角色会比这个更好了!”
楚宴舒反驳,“但是他不是为了这个角色而活的!”
楚宴舒话音刚落,玖娘娘将手搭在男人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跟长辈讲话要注意礼貌!”
郭静嫕淡淡的扫了一眼,继续揉着太阳穴。
“抱歉”,英俊的男人眉间笼着浓重的阴霾,显然在极力隐忍,“我是医生,我现在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向您提一个建议,情绪是会传染的,文字所要表达的意思,有时候比口头的话更让人记忆深刻,他会在脑海里编织,幻想,代入,然后深陷其中。”
“你想说什么?生病了就什么都不能干了,负面的东西不能说,生气的话不能对他讲,我把他放到襁褓里当巨婴养好不好!他自己不站起来,我扶一把不成了,怎么,要娇养着啊,我养到什么时候,几十年后我入土了,他怎么办,去大街上乞讨啊!”
郭静嫕越说越停不住,“能替我替了他吧,反正我大半辈子过去了,我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叫我怎么办呢!”
玖娘娘见她情绪激动,也有几分担心,放缓了语气安抚道,“郭老师别气,宴舒没有恶意,大家就事论事,有什么事情商量着来。”
“这事没办法商量”,楚宴舒眉头高耸,“抑郁症的病人本来就很苦,如果连爱他的,他爱的人都不能给他温暖,那么这个世界上他只能孤军奋战。”
郭静嫕蹙起眉头意欲反驳,楚宴舒直接抢话道,“您喜欢吃苹果那是您的事,法律没规定您的儿子也一定要喜欢吃苹果,也许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您的方式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自古严师出高徒,这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管教严些也是为了他能够有能力生存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
“可是他活得很压抑,他渴望母爱时您不给,千盼万盼到您身边了,每天都是打击教育,您嘴里的对他好成了一把困住他的枷锁,他每天要怎么提醒自己是个正常人!在您眼里,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他自开始自卑,开始胆小懦弱,开始连拒绝的话都不会说…”
郭静嫕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玻璃之间的碰撞发出清响,她突然勾唇笑了笑,“是,他小时候我没给他母爱,我年少轻狂犯了个错,被几个帅气的动作冲昏头脑跟他爸爸生了他,后来三观不合性格不合,每天生活在一起都是矛盾煎熬,但并不能因为有他,就要我绑架在这段并不合适的婚姻里吧,如果他从小生活在每天都充满争吵和冷战的环境下,并不见得比得到了母爱更好!”
玖娘娘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眼神悲凉的女人,抬起手腕,将掌心轻轻的搭在楚宴舒的膝头,“我对你的婚姻感到惋惜,但无论如何,孩子不该是这个婚姻里的牺牲者,如果爱,也不该是您现在这个样子的!”
…
玖娘娘的房间里硝烟战火不断,另一个房间里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寂。
当黑暗来临,所有的恐惧都侵入口鼻,窒息间,似乎流泪变成一种无法言诉的解脱,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将身下的被褥抓出褶皱,再用力,外面依旧是座牢笼。
连挣扎都变得无力,这一切也昭示着,马上就到尽头了。
天亮了。
这一秒比上一秒更难呼吸。
早晨七点半,楚宴舒和玖娘娘在酒店的餐厅吃早饭,隔了几桌的位置,林雨浓和郭静嫕也在,两个人都在默默的用饭,全程没有交流。
餐厅外匆匆忙忙奔进来个人,停在林雨浓那桌对着两人打了招呼,刚刚走过这桌,又退回来,神情有几分惊讶,“楚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