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边到平岭郡府其实并不算远,但是都是崎岖的山路,很是难行,竟足足走了四日才到。尉迟晞不许人通报,只带了秦亦和李铮,便径直去了平王府。平岭郡府并不是个小城,但光王府便占了三成的地方,依山傍水选址便是个不错的地方。门房见几个人的穿着不似平民,倒也不敢太过于强横,只上前拦人问:“敢问这位小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姜正是文官一路只能坐车,又不敢超过尉迟晞的行驾,只好在后边儿跟着,进城刚下车就得知六殿下已经去了王府,便又急忙地追了过来。离着老远就喊:“混账,这是当今皇子殿下,是你能拦的嘛!”秦亦回头斜他一眼,不知这人是无心还是有意,这部明摆着让人觉得尉迟晞专横跋扈嘛!她压下脸上的不满,又回头对那个战战兢兢的门房道:“小哥不用害怕,我家殿下是听说王爷抱恙,到了郡府下车便着忙赶来。小哥是门房自然要尽职尽责,我们来探望王爷也自然是依着王府的规矩,所以劳烦小哥进去通报则个。”说罢她掏出皇子的信物递给门房,又偷偷压在手心儿里塞过去了一角碎银两。那门房麻利地进去通传,这是姜正也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上前便要请尉迟晞进去,道:“怎么能劳烦殿下在此候着,请随下官进去吧。”“姜大人此言差矣,我家殿下是来探望王爷,执的是晚辈礼,哪里有不通报主人便擅自入内的道理。而且这里是平王府邸,又不是姜大人的私宅,大人怎么好反客为主,还是说大人在这里如主人家一般无二?”秦亦牙尖嘴利,几句话把姜正噎得只好跪地叩头,嘴里直说不敢。尉迟晞似笑非笑地瞥了秦亦一眼,开口却是:“放肆,怎么能如此跟姜大人说话,这些岂是你能妄自揣度的。”秦亦也配合着跪下称罪,二人一唱一和的竟是把姜正晾在了一旁,半晌尉迟晞才好似刚刚想起一样道:“姜大人快快请起,都是吾管教无方,下人冲撞了您。”姜正从地上爬起身,口中连称不敢,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不多时就见一堆人呼啦啦的赶过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到了近前一撩衣襟领着众人下跪道:“草民尉迟殷领族人叩见六皇子殿下,殿下金安。”来的路上秦亦还是做了功课的,知道这尉迟殷便是平王世子,说来倒也奇怪,璟朝的郡王均为世袭,但是这世子却在继承王位前毫无官职封号,虽然没人敢真的把他当做平民对待,可是从身份上来说,却也只能口称草民。尉迟晞坐在上位先受了叩拜,而后起身上前两步扶起尉迟殷道:“天家规矩多,只得受这一拜,其实论理应该称呼一声表哥的,你我兄弟还是头一遭见面,以后可要多亲近才是。”尉迟殷忙称不敢,又道:“家父本欲亲迎,无奈病体不堪劳顿,望殿下赎罪。”“表哥这话便是疏远了,我本就是来探望皇叔,哪里有让皇叔出来迎我的道理。”尉迟晞边随他往里走边问,“不知皇叔是何病症,我听说已经缠ian病榻有月余,怎生得如此厉害?那些个官员真是该死,如此大事竟然也不上报京师,回去我定禀报父皇。”姜正跟在后面,不住地抬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不用说这报上去,迷障重重尉迟殷忙抢上前一步对着床帐内道:“父亲,六殿下来看您了。”床帐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惶恐不已地道:“六殿下?是老六,老六你别再来找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不要再来找我……”尉迟殷头上也渗出点点汗珠,不知是因为屋内的闷热还是什么,看了眼尉迟晞的脸色又对帐子内说:“父亲,是当今的六皇子六殿下。”尉迟晞安抚地握了握秦亦的手,自己上前两步拉住那只苍老的手道:“皇叔,小侄晞儿来看您了。”“晞儿?”那个苍老的声音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什么。“家父病得有些神志不清,还望殿下海涵。”尉迟殷在一旁躬身道。尉迟晞本想掀开床帐,但见旁边两个家丁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便只是掀开一角,将那只枯瘦的手放入帐内,道:“皇叔且好生养病,父皇一直很牵挂于您。”帐内毫无反应,尉迟晞无法,只得先行出来到得正厅,这才转头问:“表兄,皇叔怎会病得如此严重?”“唉!”尉迟殷长叹一口气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尉迟晞虽称他为表兄,他却不敢失礼,先让尉迟晞坐了主位,着人奉茶后自己才坐在下首说:“月余前岭山北端我国与浑止交界处发生暴乱,听探子回报还牵扯齐人以及萝族,家父不敢大意便亲自前往,而留草民在王府策应。原本已经传来信息道纠纷解决,说家父已经启程回府,却没想到在半途车队遭遇袭击,家父身中毒箭,回来便已奄奄一息,所赖家兄寻得一名医,这才保住性命,却如殿下所见,一直如此神志不清不成人形……”尉迟殷说到后面红了眼圈,哽咽着说不下去。尉迟晞安慰了几句道:“此行吾随行带了御医以及巫祝,不知能否帮上一二。”“多谢殿下惦念,如此最好,草民近日也四下寻访名医,盼一解家父的病痛,看着父亲如此,为人子者却不能分担一二,草民真是寝食不安。”尉迟殷丝毫没有推辞,反倒露出欣喜的面孔,纳头便要下拜,“宫内御医及巫祝想必俱是高手,若真能药到病除,草民永感殿下恩德。”秦亦接到尉迟晞的眼色,忙上前扶起尉迟殷,还不待她说话,手内便被塞进一个纸团,她忙不露声色地顺入袖中。顺势扶起尉迟殷道:“世子如此实在太过于多礼,我家殿下是以晚辈身份来探望皇叔,与世子也是兄弟相交,您若总这般下拜,想必我家殿下心内也是不安的。”二人又对答几句,秦亦一直想着袖内的纸团,心不在焉的也没注意听他们都说些什么,直到见二人俱是起身,才知道这是要走了。还好出府没有走那么远的路,尉迟殷倒是个做事周全的,着人将马车驾到后宅的偏门,嘴上还连声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