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钰其实半点都不想看见赵家人,可张沁非要来,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只得遂了她的愿。来是来了,但脸色可就没那么好了,站在几个世家子弟中间,臭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倒像是别人欠了他债一样。
只见张沁笑容满面地走上前,说道:“听说赵小姐今日便要回乡了,相逢即是缘分,这一别以后说不定再也无缘相见,我来送送小姐。”
也不知道这位张小姐是天真无邪也好,还是不知礼数也罢,总之每次赵复盈听她说话都觉得很有几分神奇的喜感,这种喜感在此刻听来就是天大的讽刺。
缘分?孽缘还差不多。
赵家其他人本不敢得罪关中侯,但此刻再难压下胸中怒意,石氏尾音战战道:“张姑娘天人下凡,又是旷古绝世的奇才,我等小老百姓实在高攀不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阿弥陀佛,缘来缘去皆是福,缘去是福,缘去是福!”
张沁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古人的说话方式多少有些不适应,一时竟没有完全听懂石氏话中的意思。
可卓钰却听懂了,顿时剑眉倒竖,怒斥道:“你们好不识抬举,沁……张姑娘仁善,想要帮你们一把,已是不计前嫌、大仁大义。你们倒好,非但不知悔改,还屡屡恶语相加、以怨报德,当真是无可救药!”
张沁这下总算明白石氏方才是在嘲讽自己,顿时觉得委屈极了,泪眼涟涟地拉住卓钰的衣角道:“算了吧卓世子,人家不愿接受我的好意也是应该的,我本来就是不祥之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反而害了别人……”
她并非不知道赵家不欢迎自己,在她看来明明是自己一片好心想帮助赵家人,只是赵家人不领情罢了,那么错的自然是赵家人而不是她。
见仙女落泪了,那几个世家子弟顿时急了,七嘴八舌地安慰道:“姓赵的自己德行有亏,犯下大错才愧疚而死,怎么能是张姑娘的错,万不能为了他人错处惩罚自己……”
张沁依旧嘤嘤哭泣,这边赵家亲友听了这些人的话越发怒不可遏,却因为这些人个个都是高门大阀出身,不敢与他们叫板。
黎大人仗着自己年长,委婉劝道:“诸位这么说未免过于武断,当日就连圣上也表示此事并无确凿证据,岂能如此断言他人之过!”
卓钰等人毕竟年轻气盛,凡事都不愿轻易退让,他冷哼一声道:“圣上不过看在赵徵年老的份上放他一马罢了,你们也不必帮他遮掩,整个京师上下谁不知道他做下的龌龊事……”
“世子请慎言。”赵复盈冷然走上前,“我等姑且不论世子是否质疑圣上的决断,但凭世子所言‘龌龊事’三个字,我倒也问问世子,你说的难不成是之前曾有的传言,说家父抄袭张姑娘家传医书一事?”
周遭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
关于这个传言,众人无论信与不信,大都顾及皇上的态度和赵徵生前的名声,因此讳莫如深不愿明言,即便卓钰也只是以“龌龊事”代之,却没想到赵徵的女儿丝毫不忌讳,竟直接说了出来。
质疑圣上决断的大帽子往卓钰身上一扣,倒令他愣了一下,至于赵复盈的问题他倒是没有异议,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既然知道,那自然再好不过……”
赵复盈早就猜到卓钰会这么说,立刻打断道:“既然如此,那今天我就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张姑娘……”
她将目光转向张沁道,“你口口声声说家父的心血是从你家传医书中盗来的,敢问张姑娘,那时你进京不过月余,与家父更是素不相识,敢问家父到底是从什么途径看到你家的医书?”
张沁一怔,其实当日她并没有说过什么,给赵徵扣帽子的都是当时在场参加遐览宴的大夫们,但是既然她默认这件事,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我……”张沁回忆道,“我初到京师时,曾多次到圣济堂向朱大夫请教。有一日我与朱大夫在后堂说话,将《九灵》放在外堂看诊台上,当我从后堂出来的时候,发现赵大人正坐在看诊台后,想来就是那个时候吧……”
圣济堂是皇商,专为皇家提供药材以及其他医药相关物品,堂内首席大夫朱孟英大夫自然也与赵徵交情匪浅。
张沁初来这个世界,心知这本《九灵》将会是她立身的根本,偏偏她于医术一道只是个半吊子,书中很多东西她都看不懂,急需有人帮她答疑解惑,因此找上京师极负盛名的朱老大夫。
朱大夫心地慈和,再加上张沁长相讨喜,嘴巴又甜,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恰好今日朱大夫也在场,众人将视线转向他。
朱大夫见大伙都看着自己,有些紧张,急忙说道:“是有这么一次,那日赵大人是来找我的,只是听说我在后堂待客,赵大人便坐在堂外等候,至于张姑娘的医书……好像是摆在诊案上的吧,我……我……我记不清了……”
石氏拉了拉赵复盈的衣服,示意她莫要再纠缠一下去了,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赵徵清白,反而落人口实,谁知赵复盈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石氏只得无奈听她继续说下去。
赵复盈点点头,又问道:“敢问张姑娘和朱世伯,那日你们在堂后聊了多久?”
朱大夫抹了抹额上冷汗,答道:“那天张姑娘只问了几个问题,解答起来并不费时,大约两盏茶的功夫。”
赵复盈又问张沁:“张姑娘,朱世伯所言是否属实?”
听到这里,张沁突然心生警惕,她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偏偏这时赵复盈又调转方向,向黎有琛以及赵徵生前其他同僚问道:“诸位世伯世叔,家父整理的针刺疗法手记想必诸位都已经看过了,却不知诸位看过之后有何感想?”
黎有琛等人纷纷点头表示确实看过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