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那叶片,盯着赵瑟瑟道:“我记得……你养的那只猧儿,是拿苏合香训的?赵瑟瑟,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
赵瑟瑟大惊,一脸怔愣,像被钉在那,半晌没说话。待她终于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赫然变了脸色,灰白惨然,软倒在地。口中溢出一声言语,“怎会……?”
殿中一时死寂,方才的哭声都不见了。
第14章第14章
几丝冷风从殿外窜进来,带着风雪的气息,吹得人心头一阵一阵发寒。
“还要人证物证再审理得仔细些吗?”
我听见的自己声音同风雪一样冷。但不知为何,我却感到了一丝宽广的畅意。
“自你入东宫时起,你便替太子妃主持中馈,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件少得了你的手笔?这么些年,若非我一直远着太子妃,你还能按捺到今日?从前我不问,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高家倒了,父皇病重,眼见着过不多久太子就要大权在握,你空守着一个良娣的身份,坐不住了吗?”
赵瑟瑟闻言,抬头看我。她眼中泪水盈溢,一抬眼便簌簌如断线的珠玉,但她只是流泪,一点哭声也无。良久,才气若游丝喃喃道:“殿下心中……我就这般不堪?”
她凄凉一笑,道:“臣妾自小,便一心爱慕殿下,为了这场婚事,同父兄闹了不知多少回。殿下去西凉的时候,还同我说,等一回来就娶我为妻。我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结果等来的却是殿下十里红妆迎娶西凉公主。那时候我站在城门上,远远看你二人大婚的仪仗入京,凤冠霞帔,玉辇金车,可端坐其上的人不是我……我满心酸楚,却还觉得,不过是为了两国交好,殿下才不得已而为之。父兄告诉我,你为了娶我为良娣,才应了这门婚事。我信了,满心欢喜等着你来迎我……”
她说到此处,陡然咧嘴,干干笑了几声,满是嘲讽。
“可笑我还一心骗自己你是真心待我!三年有余……我骗不下去了……”
她像是哭得累了,卷了衣袖胡乱抹了一把泪,索性坐到地上,那些情绪都淡了,看着小枫,似笑非笑淡淡道:“这么多年,你很得意吧?即便你和殿下整整吵了三年,他也从没碰过我……”说到痛处,她的神色不由自主又狰狞了几分,继而开始疯狂地大笑道:“三年!整整三年!我总以为只要我乖顺,只要我一直温柔淑良,殿下心里总能有方寸之地给我!可是……可是……”
“总归……是我太天真罢了。”
“殿下对我,有求必应,无所不允,恩宠不断……可是我心里却清楚得很,不过是做戏罢了。这宫里人人都做戏,也没什么好讶异的。可是,殿下……你怎么能真动心呢?都说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冷酷无情,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没指望你能爱我,但我也绝不许你爱上旁人!我不许!”
“你不许?”我冷笑道,“说得比唱得好听……你为何嫁给我,真是为了一颗拳拳爱慕之心?就算你作此想,你的父兄恐怕也不允许吧?赵家一心培养你做皇后,难道你竟不知?你嫁的是太子,不是我李承鄞!别口口声声情真意切,听得多了,着实恶心!”
她的神色转冷,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将衣衫理好。她的脸上还挂着残泪,忽然朝我扬眉一笑,道:“是啊,殿下,赵家培养我,是为了做皇后……有名无实的宠妃我做够了,要不殿下赏我一个皇后做做?”
“你休想!”
她妗然行了一礼,道:“那便走着瞧好了。”语毕肆意张狂而去。
果然高家一倒,赵家便以为自己权倾朝野可大政独揽么?我正愁没个好由头拖赵氏父子下水呢,赵瑟瑟如此急躁,倒真是瞌睡送枕头!
收拾了殿中的小喽啰,我命人唤来裴照,取了地上裂成两块的木牌,以赵良娣擅自弄巫蛊、咒杀太子为名,三千羽林郎直捣赵家,查抄满门。
京中又要变天了。
上元节以来晴了数日,今日北风忽转,晚间稀稀拉拉飘起些雪花来。我瞧着东宫里四四方方的天,只觉得这个冬天,似乎太漫长了些。
自从上元节求了红绳,我几乎日日都宿在小枫的院子里。她不许我碰她,却也不主动撵我走。
今日她受了惊吓,又是北风吹雪的天气,我便命人炖了羊肉锅子给她。不想她没什么胃口,才吃了两口便道饱了。
永娘在一边劝她多吃些,倒惹得她索性连锅带肉全赐给了永娘。
永娘抱着那锅子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脸无奈。
我看得有趣,道:“既赐了肉,便退下吧。”
她们应声去了,殿中一时清净下来。
“你今日,好似不太高兴?”
她窝在胡床上,五彩织锦毯子落了一角在地上,她也不管。
我将炭盆移到外殿门边,她才懒洋洋嘟哝道:“李承鄞,我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