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皱眉道:“你想赌什么?”九公子用食指轻轻搓着光洁的下巴,目光上下打量着夏夷则道:“我知道你们不愿和我赌的原因,无非是担心我使诈弄鬼,用不光彩的手段赢你们。赌之一字最是讲究公平,倘若有一方耍手段取胜,那还有何趣味可言?!因此你们尽管放心,我用的绝对是最公平的方法。”说完他叫来一名侍女,如此这般吩咐一番。侍女领命而去,片刻后返回,手上托着一只白玉盘,盘中放着一只白瓷酒壶和两只造型古雅的青铜酒杯。九公子待侍女把白玉盘放到三人身旁的桌案上,弯腰亲自执起酒壶,缓缓倒出酒液将两个青铜酒杯斟满。透明的酒液甫一进入酒杯,青铜制的酒杯壁立刻变成了漆黑色。——这白瓷酒壶中所盛的酒里显然被下了很可怕的剧毒!“两位应该能看出来,这壶酒里下了剧毒。”九公子道:“常人只要喝下那么一小口,不消片刻便会肠穿肚烂而死,大罗神仙也难救。我们今日就赌谁能喝得更多,谁喝得多算谁赢。这赌局公平吧?”西门吹雪脸色微变,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公平’的赌局?让我们喝你准备的毒酒?哼,还真是‘公平’。”右手微动拔出长剑道:“请把我们的东西还来,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夏夷则忙抬手拦住他,用一双黑眸凝视九公子道:“倘若在下赢了,九公子当真会将玉佩和菱花镜一并归还,并借给我们出海船只?”九公子道:“夏公子请放心。我这人虽然没什么优点,但是赌品却极佳。既已下注自然绝无反悔。如何,夏公子可愿赌了?”夏夷则没回答他,却伸手端起了放在面前的酒杯。西门吹雪想说话,却被夏夷则用眼神制止了。九公子微微一笑,亦伸手端起桌上的另一只青铜酒杯,抬手拿到嘴边一饮而尽。于是夏夷则也喝了手中的毒酒,而且喝得一点都不比九公子慢。两人几乎同时放下酒杯,然后九公子再度执起酒壶为两人斟满,笑盈盈地伸手道:“夏公子请。”夏夷则立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色丝毫不改。九公子见状不由暗自心惊。早在他年幼时,父母为防止有人下毒暗害,便让他苦修各种避毒术,又令他每日服食极少量毒物,长此以往之下,身体自然而然对大多数毒药形成抗体,万一中毒便可以延缓毒性发作,减轻甚至消除剧毒对身体的伤害。因此他才能面不改色饮下毒酒。可是如今面前的夏夷则竟然也能如他一般,难道说夏夷则幼时也曾经历过同样的训练?宫九正惊疑不定间,夏夷则已经用右手向他亮起杯底示意自己已经喝完,同时左手一伸将桌上的白瓷酒壶抄在手中,抬手将自己手中酒杯斟满,仰头一饮而尽的同时右手一松,酒壶“帕”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大半壶酒流淌一地,顿时将汉白玉铺就的地面烧灼出一片难看的焦黑。夏夷则放下酒杯道:“我喝了三杯,你喝了两杯。你输了。”宫九面色惨淡地看着夏夷则,一大滴冷汗自额角浸出。纵然夏夷则不摔碎酒壶,这种毒酒他最多也只能喝掉三杯,而且必须在喝下毒酒后一炷香之内服下解药才能彻底消除毒性。如今夏夷则竟然也喝下了三杯毒酒,而且喝完后仍旧安然无恙,这未免太过骇人听闻。难道当真如传言说的那样,夏夷则其实不是普通人,而是妖怪?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夏夷则不去看九公子难看的脸色,右手掐出指诀发动了解毒术,身周立刻漾起一圈柔和的白光。方才酒液一入喉间,他便暗运妖力将毒酒压制住,令其不致立时发作。此刻又及时运起法术解毒,不消片刻便将体内的剧毒化解得干干净净。九公子倒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赌品极佳,既已认输便将玉佩和菱花镜还给了夏夷则。然后他道:“大船可以借给你们,不过要等到三日之后才可以出借。”夏夷则疑道:“这是为何?”九公子道:“因为我不高兴现在借给你们。而且刚才下注时,我也没说如果你们赢了就立刻借给你们船,所以自然是我高兴什么时候借,就什么时候借。”他说得振振有词,而且听上去颇有那么几分道理,西门吹雪和夏夷则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话来反驳,所以只好耐着性子等上三天。还好这三天里九公子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来为难他们,而且言而有信,在三天后真的借给了他们一艘看起来很结实的船,甚至还大方地给他们准备了不少食物和淡水,并指派了几名水手供两人使唤。于是夏夷则就和西门吹雪一起上了海船。直到大船扬帆起航,夏夷则依旧难以置信这是真的。这一切都太顺利了,简直顺利得有些反常。九公子竟然丝毫没有为难两人,这反而让夏夷则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不过他上船之前已经仔仔细细把船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也许九公子并没有存心想害他们,自己只是杞人忧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夏夷则这么安慰自己。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先前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因为天真的变了。明明早上还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现在忽然风云骤起,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夏夷则的脸色顿时变得比天色更差,他终于明白为何九公子坚持要在三天后才借给他们船只了。——他一定是算出了今天海上会有大风暴,所以才用这个办法来置他们于死地!九公子久居海岛,对海上天气十分了解,他一定有一套特殊的办法来推测天气。这时海上已经刮起了飓风,滔天大浪一个接一个打过来,偌大的一艘海船被狂风大浪摧残着,仿佛变成了一片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随时都可能四分五裂船毁人亡。与此同时,九公子正站在海岛最高的山崖上,气定神闲地望着远处漆黑阴暗的天色,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意来。他从小就有个习惯,自己看中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如果没有能力得到,那么他宁可毁掉。何况,他们既然发现了这座海岛,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两条路:挟持西门吹雪和夏夷则一起下了山崖,悄悄潜回九公子居住的宅院中,两人于隐蔽处找了一棵能看到九公子住处且又枝叶浓密的大树栖身,然后一起望向他们数日前曾经和九公子一场豪赌的那个大厅。此时刚过晚膳时间,九公子的兴致仍旧极好,正端着一杯酒笑吟吟地看着厅内十几个艳姬载歌载舞。西门吹雪和夏夷则对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他们这一路上见到无数暗卫环伺,这客厅外更是埋伏重重,在这里动手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于是两人决定等更好的机会。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九公子终于尽兴,挥手驱散舞姬,然后做了个奇怪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