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临捡回自己带来的保温饭盒,两人在依然很冷的初春的凌晨,吐掉口中的血沫,一起吃香甜的红枣大米粥。杜亚伯骑摩托车送叶临回家,又回到自己的公寓,洗了澡,睡回卧室。这一觉,他睡得安稳踏实。睡前,他告诉自己,无论是做□□还是做□□,都是太不高明的手段。当然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来的爽快。可这其中,他一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并不是真的明白事情的真相,他只是活在自己想象出来的生世当中。如果他的猜想正确,他觉得把陷害自己父母的人交给法律,才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一觉醒来,已接近中午。杜亚伯下楼随便找了家店垫了垫肚子,便回到了乡下的葡萄酒庄园。关于父母的事,关于杜家人的事,这么多年来,他只听合伙人庄叔对自己提起。他猜想,那个人应该知道的更多。杜亚伯到庄园的时候,庄叔正从酒窖里出来。令杜亚伯有点惊讶的是,庄叔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回来找自己询问杜家的情况,微笑着洗了手换了衣服,便把杜亚伯叫进自己的办公室。“您知道我要来?”杜亚伯问庄叔,眉间带着疑惑。“我看了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杜氏剽窃案,猜想那一定是对杜家非常了解的人爆出来的。而杜家为了不让自己被抓住把柄,从来都不会长期用同一个产品经理。所以,我猜想,那些料都是你爆出去的。”岁月已经给庄叔脸上刻下深邃的纹路,他蜡黄的面色稍微一暖转而变得阴沉:“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杜亚伯隔着办公桌,坐在庄叔对面,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知道杜家的所有事,包括我的父母。”庄叔笑笑,点了点头:“亚伯,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杜亚伯陷入深深的回忆。那是在一次酒品展览会上,杜亚伯作为新人调配的一款葡萄酒广受好评,庄叔当初只是品尝了那酒的客户之一。展览会后,杜亚伯便收到了一份邀请函,请他以技术参股,来自家的葡萄酒庄园当酿酒师。这对于一个刚刚年满20的小年轻来说太诱惑了啊。那一年,杜亚伯还差两年大学毕业,虽然学的化学,却早已打定了主意以后要以酒品为生。脱离了杜家之后,他把自己的生活一向规划的很好。所以,他几乎是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他虽然知道自己作为酿酒师资历尚浅,但给他一个舞台,他一定会闯出一片乐园。也是在那一年,莲姨风湿病反复发作,林雨晗又和杜俊豪发生了些不愉快,母女二人从杜家搬了出来,住进老民居里。林雨晗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最后只参加了成人高考,上了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夜大。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夏天,杜亚伯“我其实……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你……”庄叔微闭双眼,苍白的鬓角延伸到额下,一副因为回忆不悦的往事而纠结的模样。“有一次我说漏嘴,说出了你大伯是杜家报来的孩子,你还记得吧?”庄叔继续说,“他就是从我们这个小村庄抱走的。我们这的人都知道这回事。所以,我大哥当年不愿意跟着家里人搞葡萄庄园,一门心思想去城里闯荡的时候,第一个想要投奔的人就是你的大伯杜海强。”“杜海强这个人吧,私下里虽然有些沉闷和刻薄,但对同乡还是很不错的。他收留了我大哥,还给他在厂里安排了不错的工作。”“他们两人年纪相仿,渐渐就成了类似朋友的关系。有时候杜海强要出差,都是我大哥开车去给他当专职司机。”“然而,眼看一个乡下男孩在大城市里扎根的梦想就要实现,杜家人却派人来说我大哥死了。是半夜开车送杜海强的弟妹生产而出的车祸。”“是,我明明知道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父母就是坐着我大哥开的车去世的。”“我父亲就我们两个儿子,虽然大哥无心继承父业继续搞葡萄园,但是,他偏爱的还是大哥。一下受不了打击,当时就中风了。”“后来,是我亲自从太平间,把那个撞的血肉模糊,完全不成人形的大哥认领回家,办理了后事。”“可是,这件事,却越想越蹊跷。我总觉得……他的死没那么简单。”庄叔抬手扶了扶额头,用深褐色的眼眸与杜亚伯对视,看到年轻人深锁的眉间,开口问道:“你还没出生,父母就出了车祸,还是要与父亲平分家产的大伯派出的车,你也有怀疑过他吧?”杜亚伯从庄叔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心就一直提着没敢放下。此刻更是憋得难受。“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谁愿意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杜家报回来的孩子,而我那个傻大哥,在很多场合都和别人说起此事,还当成一种村上的荣耀去炫耀。在我看来,如果能有一场意外,可以把我大哥和与平分家业的人一起除掉,对于杜海强来说,真是完美。”杜亚伯缓缓把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吐了出来,连连摇头:“你也是这么认为?”“是,曾经我就是这么认为,所以,当我继承了葡萄庄园后,发誓要把它做强做大。好有一天,能和你大伯杜海强势均力敌,用一个平等的社会地位,为我的大哥讨回公道。甚至,还设好了一局,想要拉你一起来加入我的计划。”“什么意思?”杜亚伯问。“你十八岁生日,送给你的那一箱酒,是我精心挑好派人送过去的。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研究化学,也能猜出你心里暗藏了整个青春期的秘密。酒和化学品一样,是可以帮你达到目的的东西。我当时就想赌一把,结果你真的爱上了他,还在杜家的小院子里自学酿酒。”“你二十岁,酒品展览会的邀请,是我派人送给你的。我知道你需要一个表现自己,确定信念的舞台,也知道你终究会在这个行业大放光彩。”“果然,第一次品尝到你酿造的红酒,就被那青涩又浓烈的个性所迷倒。”“亚伯,我对你隐瞒过不少事,但从未撒过谎。在酒品展览会上,邀请你以技术参股庄园,并且夸赞你的品味是真的,无半点虚假。”“庄叔……”“亚伯,我是一个坏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和猜测,在这个庄园里隐没了二十多年。”庄叔说完,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像是自我忏悔,又像是自我赞美。“亚伯,我的计划很完美,几乎每一个步骤都是按照在我心里描摹了很多年的剧本进行的。可是,就当我准备利用你去对付杜海强全家的时候,不幸再一次发生。”“不,这与其说是不幸,倒不如说是幸运。”“去年深秋,在我又一次整理大哥遗物的时候,在他的书架上发现了一个藏青色的日记本。我从小和哥哥一起长大,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记日记的习惯,所以,过去这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一个巴掌大的日记本上知道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