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杜亚伯这才抬手去看自己的手背,“还真破了,我去洗洗。”杜亚伯洗手的空档,叶临三番五次给工作室里翻白眼的那几个使眼色,意思是别把关系弄得太僵。这一切,全都被在卫生间里开着门洗手的杜亚伯,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原来叶老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呢。杜亚伯这么想着,心里不但没生埋怨,还偷偷笑了笑。他出来,站在沙发旁边,没急着坐下去,先开口对大家说:“杜氏剽窃你们作品的事儿,该怎么办怎么办,需要证据我帮忙搜集,人证物证我尽量配合。”叶临大吃一惊,他以为杜海强再怎么说都是杜亚伯的大伯,他怎么着都得站在杜家那边。“是我大伯手下的一个人撬了锁,带走了你们的设计图。”杜亚伯继续说,“这事儿很明显就是偷盗加剽窃了,你们要是没打官司的经验,我可以帮忙问问庄叔,他对版权这些的比较在行。”“你……是教我们和你大伯打官司?”菲比扯开嘴角,眼珠转了一圈,一脸狐疑。“不是教,这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儿吗?总不能看着自己辛劳的成果打上别人的价签去出售吧。”杜亚伯突然感到刚才冲洗过的伤口有一点点的刺痛,抬手看了看,小口子原本已经凝固,被水一冲又化开了,“那个,哪位有创口贴,借我一张呗。”“这,这有。”万斐连忙拉开刚收拾好的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抽了张创可贴送上。“谢谢,”杜亚伯接过创口贴,觉得大家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便勉强扯个笑容,说,“你们是想听我有没有帮忙偷设计图?”杜亚伯摇摇脑袋,撕开手里的创口贴,猛地一扯两边的胶布立刻黏在了一起,他皱了皱眉,云淡风轻说:“我没有。”叶临笑了,这小子还真是可爱呢,面对工作室那个气势汹汹的小丫头,自己都得想着办法怎么迂回,没想到这个杜亚伯,三两句就给自己撇干净了。他走到杜亚伯面前,从对方手里接过已经扯开的创可贴,把黏在一起的胶布一点点撕开贴上杜亚伯的骨节,说:“我知道。”菲比这下没话可说了,开始说服自己,杜亚伯自导自演一场贼喊抓贼的戏码确实也没什么意思。或许真就是他说的那样,是杜海强手下做的事儿,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官司我们要打的,”万斐叹了口气说,“就是对方财大力大,我们这种小工作室对付起来有点困难。”杜亚伯点头,说:“确实,他们很擅长这个,但这场官司,无论怎样都得打不是吗。更何况……”杜亚伯看了眼叶临,微笑着圈起手指半握着蹭了蹭鼻子:“我还不乐意满大街都穿我那件独家定制呢。”叶临连忙害羞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杜亚伯灼热的视线,但他心里可热乎了。这几天和大家在一起,屋子里的气压一直很低,看到杜亚伯的笑容,才有点儿拨开迷雾的感觉。晚上,杜亚伯送叶临回家,摩托车停在之前停过的地方。叶临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地上一节断裂的拉链头,身为服装设计师的他对这种衣服上的小配件很留神,便盯着多看了一眼。杜亚伯也看到了,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打花裤衩的那一拳用力之猛,居然硬生生把人家的拉链头都给打折了,怪不得手上有破口。“上去坐会儿再走?”叶临站在楼道口,明明是同样的地方,却和几个小时前晦暗的画风全然不同。杜亚伯正要答话,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这些年,对于陌生号码杜亚伯多少会有点厌烦,一般他都不接,但这个号码如此固执的拨打,又在这么个微妙的时刻。杜亚伯想了一下还是接了。“喂?”对方是一个听上去温柔至极的女声,嗓音清澈、气息平稳,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杜亚伯对这个声音有一种天然的惊惧,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听到这个声音,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喂”字,发根就已经竖了起来。“嗯。”杜亚伯应了一声。“亚伯,现在有时间吗,见个面吧?”女人看似征求的语气充满了强求的意味。杜亚伯愣在原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努力控制呼吸。“亚伯?”对方又一次叫他的名字。杜亚伯本来以为长大了,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再也不会惧怕他大伯母的声音,却没想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强。“好。”良久,杜亚伯才吐出了这一个字。“那我在你公寓楼下的咖啡店等你。”对方说完,不再等杜亚伯回话便直接挂掉了电话。叶临站在旁边,看出杜亚伯神情异常便搭上对方的肩膀:“亚伯?”“呼……”杜亚伯收了电话长出口气,扭头看到叫自己名字的叶临,胸口剧烈起伏。“你怎么了?”叶临疑惑地看着杜亚伯,“谁的电话,是不是小晗妈妈又出了什么状况?”杜亚伯摇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说:“叶老师,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问阿姨好。”杜亚伯说完没等叶临恍过神来,已经发动摩托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晚安!杜亚伯公寓楼下的咖啡店,到了冬季就全部都是室内经营了。等杜亚伯放了车赶过来的时候,他大伯母吕月正拿着精致的汤匙,一下下搅拌早已冰冷的咖啡。“你来了?”吕月把汤匙从杯子里拎出来,看着杯中继续旋转的咖啡笑问。杜亚伯站着没动,刻意与餐桌保持了一米多的距离,冷冷的问:“什么事。”吕月唇角继续勾着微笑,微微仰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身为长辈,过春节了约你出来见个面,问你过得好不好,还不行吗?”杜亚伯僵硬的上臂微微动了动,抽出椅背缓缓坐下,说:“您要是为了剽窃作品的事儿而来,咱们就没什么可说的。”“那咱们说什么能有得说呢?”吕月笑眼里暗藏犀利,轻叹口气,“我已经听他们说了,那些作品不是你张罗设计的,是l(0)的东西。”杜亚伯点头:“是,他们是独立设计工作室,独立的法人,不像我,东西可以随便拿来占为己有,这一次,杜氏要吃定这官司了。”“那都是小事,”吕月和杜亚伯目光短暂相接,“公司经营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多问。我今天来也不是说这个事儿的。”杜亚伯眉间微微一拧,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吕月是与人绕圈子的高手,他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提防着点儿。“你哥哥,俊豪他病了,这事儿你知道吗?”直到说出这句,吕月挂在嘴角的笑意才一点点抹去,生出一点儿身为人母的忧虑模样。杜亚伯惊讶,在他的心目中,杜俊豪永远是恃强凌弱的那个,从小身体健壮、精力充沛。看样子,吕月口中的“病了”,绝对不可能是吃点儿药就好的小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杜亚伯冷冷地说。“你们好歹也是一家兄弟,虽然那孩子从小没少和你打架,但说起来那会儿都小,哪能没个小打小闹的时候。”杜亚伯心想,哼,你儿子叫同学来家里,把我堵在卫生间,拿冷水泼我,用水管抽我,我却无力还手。告诉你们之后,不但没有得到保护,还在雨天的大院里罚跪,你说是小打小闹?但那些痛心的往事,杜亚伯已经不想再提起,这些年他已经把自己治疗的差不多痊愈。再提那些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他得了肝病,很严重的那种,”吕月没察觉到杜亚伯的不耐烦,继续说,“已经到了不得不换肝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