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他正在家休息呢,工作室的事儿也都处理得比较顺,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就这一声,弄得他心头总揣着点儿事,不去瞅一眼手机,就没办法集中精神继续接受杜亚伯的亲吻。“我……”叶临揉乱杜亚伯的头发,大口喘息,“看下手机。”杜亚伯双眼迷离,缓缓起身帮叶临把手机摸了过来。叶临划开来看,居然是老妈发来的信息:“童童突然说想我了,叫我去你姐家住一晚,今晚就不回去了。”叶临把手机给杜亚伯看,然后大笑:“哎我的妈哎,这辈子第一次夜不归宿,都是被你这个小家伙给闹的。”杜亚伯看完短信,也笑了起来,丢了手机又压回叶临身上。两人浓情蜜意,就要到最后关键一步,杜亚伯却停了下来,手掌在叶临还岔着气的腰部来回按摩,问:“叶老师,医院大夫怎么说,你这腰伤多久能好?”“本来一个月,那天挨了你那么一晚上,估计得升级成三个月了。”叶临苦哈哈地回,微微仰头又吻了杜亚伯一下。“嗯,知道了,”杜亚伯转身,仰面躺平,一手放在脑下,一手摩|挲着叶临的侧腰,“那为了咱们的长久性|福,看来得暂时忍一段时间了。”叶临确实腰痛得厉害,要不是靠与杜亚伯亲密时产生的那点儿肾上腺素撑着,按照往日的脾性,恐怕早就要叫苦连天了。他也躺下来往杜亚伯身边蹭了蹭:“好。”“侵权那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起诉了吗?”杜亚伯把叶临搂进怀里,轻吻对方发顶。“嗯,”叶临玩杜亚伯搭在胸口的手指,微微仰头,“律师说,这种案子一般比较慢,等有结果最少也得半年了吧。反正……有万斐盯着呢。”“这一次损失了不少吧?”杜亚伯疼惜地垂下眼睑看叶临。叶临轻叹口气:“要说全都是负面的吧,也不是,在网上那么一闹,我们工作室的微博粉丝突然增长了好几万,哈哈。”“哈,”杜亚伯笑,把叶临搂得更紧一些,“叶老师,那你也听听我的烦心事儿吧。”叶临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捏了一下。杜亚伯这家伙一向给人神神秘秘的感觉,他原本做好了心里准备,打算花很长一段时间去走进对方内心的,现在却不料人家主动说起。“嗯,”叶临保持微笑,继续玩杜亚伯的手指,“说出来,帮你扛着。”“哈,这事儿你恐怕扛不了呢……”杜亚伯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沉默片刻才继续说,“我大伯母那事儿你都听小晗妈妈说了吧?”“嗯。”“我今天去医院看我那个自杀未遂的大伯母了。”“哦?”叶临轻轻应了一声,在脑海中搜索杜夫人的模样。“叶老师,我大伯母这个人吧,对我不亲,小时候她几乎不拿正眼瞧我。我有很多次,想从她身上找寻一点母亲的感觉,都没有得逞。她总是冰冷地拒我于千里之外。呆呆地看着我,连一个笑脸都舍不得给我。”“我一直以为她嫌我是个家里的累赘,讨厌我。可是今天,我去医院看她了,她却说那都是因为她有产后抑郁症。”“我不知道一个女人会被这种病折磨成什么样子,回来查了不少资料,却发现,她说出的那些痛苦和资料里的病症都能对应得上。”“……”“她明明是我最讨厌的人,可我现在却对她讨厌不起来。反而感到自己像是个犯了错的人。我十八岁的时候,她看到我在小院里酿造的一堆乱七八糟的酒,给了我两百万,把我赶出家门,让我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进杜家门。”“我放弃了所有的权利,虽然没有和她明说,但那时候我是连继承权和爷爷的遗产分割都放弃了,带着钱离开。离开那个我讨厌了十八年,也讨厌了我十八年的地方。”“可,今天,她却对我说,让我离开是为了我好,她不能让我继续生活在已经成空壳的家里,和她那对不成事儿的儿女一起,怕受他们的欺负……”“我操!她特么一夜之间就成了个好人!我这么多年的恨都白搭了?”叶临一直沉默地听着,到了这,手指被杜亚伯紧紧攥住。“而叶老师……你能想象得到吗?我却特别想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相信她我就可以说服自己,我并不是一个可怜的人,并不是从小被当成累赘的那个,我有人心疼有人关心。”“可……哈哈哈哈,还有一件离奇的事儿没对你说,在她自杀前,她对我说她儿子病了,很严重的肝病。”“我去了医院,问了医生。确实挺严重的,都到了不得不换肝的地步……”“她什么意思?”听到这,叶临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完全忘了自己的腰伤猛地坐起来,对杜亚伯说,“不会是要你去给她儿子换肝,这么狗血?”杜亚伯连忙跟着起身,把叶临抱在怀里,一边帮他按摩受伤的部位,一边说:“很不幸,叶老师,你说对啦。”“操!不行,那么多年,她对你做的那叫什么?那叫冷暴力!别拿什么产后抑郁来糊弄人。我老妈生了我们仨孩子,要说没抑郁是不可能的,也从来没对我们怎么样,相反,还特惯着我们。”说到这,叶临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亚伯,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破地方,多讨厌这里的那群邻居,多讨厌这些个闲言碎语,但我从来不讨厌我的家。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都有爱我的父母,我爸、我妈,就算我是一个烂泥一样的垃圾,他们都会毫不含糊地爱我,全身心地爱我!”“叶老师,”杜亚伯吸了一下鼻子,叶临转头发现这个大男孩的眼眶已经红了,“可是我很想相信她。真的很想。今天在医院里的时候,她说出那一长串,有一瞬间,我居然觉得自己的童年完全颠覆,甚至觉得自己恐怕是最幸福的人。”“她在病痛的时候,无力管理自己的两个孩子,放任他们,让他们成为烂泥,却能保护着我,让我最终做了我喜欢的事。”“两百万,对于一个公司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长期在家,没有工作的女人来说,或许就是她的全部,而她把那些钱给了我。”“叶老师,我特别想相信她,我特别愿意相信她,甚至想扑进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叶临的眼眶也湿了,跟着,泪珠滚落下来,大颗大颗地掉在杜亚伯的手背上。“其实,在没去医院之前,我不是说让你等我半年吗?那会儿我已经做了要给杜俊豪,我那个败家子哥哥换肝的决定。不是因为他妈自杀,也不是因为我高尚看不得他痛苦。只是,我想把自己洗得不那么邪恶。”“我在心里诅咒了他们一家二十多年,却承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我怕了。我不想任何一条生命是因为我的诅咒得到了应验。我不想他死的时候,认为是被我诅咒的。”“在葡萄庄园里,当庄叔告诉我父母的车祸和爷爷奶奶的离去,与他们没关系的时候,我特别痛苦。”“他们只是不爱我,不喜欢我,却没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反而把我养大,还让我做了我想做的事儿,让我遇到了你。”“所以,我觉得,不就是两片肝,割了还可以长出来的东西,送他,就当自己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可……”叶临再看杜亚伯,那个男孩脸上已经布满泪痕,声音哽咽。叶临也只能跟着一起流泪。“可……今天又听了大伯母说这样的话。妈蛋!我觉得自己不能用两片肝就和他们划清界限……唔……这样的感觉真的好痛苦。”叶临捂住杜亚伯的唇,转身跪坐在床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两人用力相拥,恨不得穿进彼此胸膛。“亚伯,以后让我来好好的宠你,疼你。你就不会再这么想了。你什么都不欠他们的,你什么决定都不需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