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涛发现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
作为浣溪县总捕,他总以为县城周边匪盗横行乃是因为县令大人领导无方,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让他当县令,定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浣溪县数万人口,怎么会被区区千人的匪帮吓得噤若寒蝉,若将人们全都团结起来,定能让匪徒无所遁形,束手就擒。
然而事实却与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甚至背道而驰,待他醒悟的时候,已然晚了。
县令大人瞧不起他他是知道的,他是务实的性格,信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道理,也没想着去讨好谁,便一直这样不温不火地做着事情,期待有一天能够大展拳脚,所以当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和所有人的表现都不同,他完全没有害怕,眼睛里放出的是精光,因为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事情和他预想的相差无几,昏庸无能的县令大人果然没有任何对策,蔡师爷也没有发表意见,事情落便在了他的肩膀上,由他全权负责。本来正该他大展拳脚,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他始料未及。
上午的时候,他组织捕役快手准备防守用具,将刀磨好,剑擦亮,弓弩和投石器也都从库房里面拿出来以备使用,这个时候还井井有条,一切正常,但是到了下午,事情便一下脱离了轨道,打了他一个错手不及。
龙涛不傻,自然知道这些衙役的战斗力根本不能和老虎帮那些亡命之徒同日而语,不然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他的计划是以官府的名义号召民众参加战斗,打的口号是“保卫家园人人有责”,浣溪县人口不少,即便十出其一也是数千人众,吃掉一个战斗力不过几百的老虎帮绰绰有余。
然后他遇到了难题,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参加所谓的志|愿军。
他发动所有捕快挨家挨户敲门,说明厉害关系,都是些官民一体,荣辱共享,唇亡齿寒之类的说辞,但是他发现百姓并不买账,根本不愿和他们做交谈,更有甚者连门都不开,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仅没有百姓愿意加入,捕快的队伍里也存在不和谐因素,竟然有人和他请假说老爹病重身边离不开人,要走,被他呵斥了几句之后方才作罢。但这件事就像一个导火索一般,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不断有人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离开,不愿意参加明天的抵抗行动,让他愤怒不已。
“大家听我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县城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了他们不成。我们是公人,是捕快,百姓交税养活我们,我们便要有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虽然这般说着,但并没有人听他说话,偶尔有听了的,也觉得良心这个东西能有则有,不可强求,毕竟他们当捕快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有必要为此丢了性命。便是这样,经过一个下午的动员之后,队伍非但没有壮大,人数反而越来越少,最后剩下来的不过一百来人,还是他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后的结果,若非他平时待兄弟们还算真心实意,大概也没有人愿意陪他一起冒这个险。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龙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便一定能成功的事情,为什么便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并肩战斗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没有时间考虑原因了,龙涛知道事不宜迟,应该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县令大人让他快快求援,不然浣溪县真的要变天了。
“龙涛!你、你——你气死我了,滚!你给我滚!”
听到这个消息时,县令大人的内心是崩溃的,坐在大堂上手指着龙涛说不出话来,龙涛跪在地下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个总捕可能做到头了。
一旁蔡师爷相对冷静一些,竭力地安抚着县令:“大人,现在不是和他生气的时候,快快想办法吧。”
“对,想办法,想办法……”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县令大人几近崩溃,猛然间捉住蔡师爷的手,似是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蔡师爷,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能帮本大人渡过难关的对不对?你不是看上我的小妾了吗,等这件事情过去,你要哪个随你挑,随你挑,你救救我——”
蔡师爷被县令抓得手臂生疼,却不敢挣脱,拍着他的手道:“大人你不要慌,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仔细想想,一定能够想出对策的。”
“我们逃吧,不如我们逃吧。”白大人口不择言:“明日晚间我们便逃走,在外面躲几天,待他们走后我们再回来,反正县衙也没有什么东西,蔡师爷,你觉得这样如何!”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蔡师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县令大人,不知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不知老虎帮为何要攻打县衙,但若大人轻身而走,县衙里的公文户籍怎么办,税务账目怎么办,大牢里的囚犯……怎么办——国师大人就在县城里住着,若是让朝廷知道大人您放弃抵抗偷偷逃跑,定然不会放过您的,最轻也是个斩立决,若是事态严重,诛三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县令大人被蔡师爷这么一说,冷汗直流,咽了一口唾沫,连话都说不利索,哭丧着脸道:“那,那我们该如何,蔡师爷,天要亡我啊——”
师爷蔡智追随县令大人多年,和他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也在不遗余力地想着,到底要如何度过这个难关,忽然他眼睛一亮:“大人,我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什么了?快说,快说!”
蔡师爷稳住县令大人道:“大人,您还记不记得赵寡妇家那个小子,说您活不过三天。”
“那小子敢打我,我早晚扒了他的皮!”县令大人忽然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皱眉道:“你提他做什么。”
“那日早间,事情还没有流传开来,他是怎么知道的。”蔡师爷循循善诱:“而且我记得您和我说过,他说,想活命就去找他,是不是。”
“原话怎么说的我不记得了,好像是这个意思,蔡师爷,你不会真的相信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吧——”
蔡师爷急道:“大人,事急从权,不管他是不是信口胡说,我们现在没都有其他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们不能放过一丝可能性!”
县令大人思来想去,赵星拱前几天刚刚打过他,言辞之间十分嚣张,让他恨之入骨,现在让他去求赵星拱,对他来说就像是吃苍蝇一般恶心,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的,思索良久,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好吧,蔡师爷,我们便去找找他,看看他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