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出锋在玉堂春茶楼弄出人命一事,当天便在京里传开。魏出锋是长明侯魏奇的孙子,玉堂春的店东是户部尚书的女儿钱蛮蛮,替歌女讨公道的是卫武将军之子、兵部侍郎赵破军,这三人都非等闲寻常人,自然引起轩然大波。人命不是玩笑,亦非儿戏,魏奇明白事态严重,决定先发制人,翌日,他立刻带着孙子进宫面圣,不料一进显仁宫,见赵破军早已在内,心下一凛,但仍力持镇定。“老臣参见皇上。”魏奇领着孙子跪下。“侯爷起来说话吧。”皇上知道他进宫所为何事,因为赵破军已经告诉他了,而他,自有打算。“老臣教孙无方,罪该万死。”魏奇一脸惭愧“这孩子天生蛮力,性情冲动,一时犯蠢出了人命,老臣”“侯爷,”赵破军不以为然的打断他“魏出锋并不是犯蠢,当时他想强拉民女季如歌,对方不从,他便将那位老人家自楼上推下来,这是谋杀。”魏出锋一听,立刻激动的为自己辩驳“不是那样的!我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住口!”魏奇两眼一瞪,喝斥道:“你这该死的混蛋!”魏出锋神情不驯,还想回话“祖父,我”“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魏奇语气严厉。魏出锋皱起眉头,一脸不甘心,但还是乖乖的闭上嘴巴。“皇上,”魏奇低声下气“这件事纯属意外,这孩子虽不懂事,但不至于敢取人命。”“侯爷,”皇上微微蹙眉“魏出锋在茶楼闹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你要朕如何宽赦?”“皇上,”魏奇续道:“老臣得知那位季姑娘无依无靠,已是孤女,虽说锋儿不小心夺了她爷爷的性命,但也未尝不是一个缘分”听他这么说,赵破军已约略猜到他想说什么“皇上”然而他才刚启口,就被皇上用眼神制止了。“侯爷,”皇上问向魏奇“你的意思是”“老臣的意思是”魏奇看了孙子一眼“锋儿虽未娶妻,但可以先纳妾,不如让那位季姑娘嫁进魏家,魏家一定会让她享福的。”皇上沉吟须臾“这确实是个好提议,不过恐怕那位姑娘不会答应的,侯爷可还有别的想法?”魏奇本以为皇上会赞同他的提议,却没料到被打了回票,他楞了一下,面露难色。“老臣愚昧,不知皇上可有定夺?”皇上唇角一勾“这样吧,魏家就赔偿民女季如歌五百两黄金以做日后安顿之用。”一听五百两黄金,魏奇祖孙俩都楞住了,魏出锋更是冲口道:“那老家伙的命才不值五百两黄金!”皇上面无表情,也没有对这话有任何反应。魏奇这下可急了,连忙喝斥孙子“闭嘴!你好大胆子,皇上说五百两黄金,便是五百两黄金!”皇上淡淡一笑“侯爷,五百两黄金买的不是那老人家的命,是你的。”闻言,魏出锋陡地一惊。“谢皇上开恩。”魏奇急忙深深一揖“老臣回去后,立刻命人将五百两黄金送给季姑娘。”“嗯。”皇上点点头“没事的话就退下吧。”“老臣遵命,老臣告退。”魏奇谢主隆恩后,便带着孙子离开显仁宫。他们祖孙俩一离开,赵破军便一脸不悦的道:“皇上怎可纵放魏出锋?”“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呀。”皇上一叹“当年先帝推翻旧朝,魏奇这老狐狸也打功劳,我自然得卖他一个人情。”“理在前,情在后,魏出锋害死一条人命,这样未免便宜了他。”赵破军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就事论事,从不讲人情那一套。“也不便宜。”皇上微笑“五百两黄金够他心疼的了。”赵破军微顿,想了想这倒也是。“再说,那位姑娘不是无依无靠吗?给她一笔钱让她安身立命,难道你不认为更加实际?朕已经答应了,你就别再为难朕了。”
赵破军眉心一蹙“臣岂敢。”皇上哈哈大笑“刚才你对朕甚是不谅解呢!”赵破军尴尬地道:“臣向来直来直往,恐有冒犯,请皇上恕罪。”“朕就是欣赏你的率真正直,只不过为官之道,你还得跟钱卿学学。”皇上说道。赵破军无奈的笑叹道:“臣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那可不一定,你可知道潜移默化?”皇上意有所指,深深一笑“朕看那钱姑娘必是个圆融通透的人,你跟她搅和久了,迟早能把你那棱棱角角都去除。”想起钱蛮蛮,赵破军的胸口不知怎地一阵热。魏出锋虽未被绳之以法,但魏家确实将五百两黄金如数交到季如歌手上。虽未能替爷爷讨回公道,但能得到一笔庞大的赔偿金,季如歌心里对赵破军自是十分感激。人是在玉堂春走的,季家爷孙俩又是在玉堂春卖艺,钱家虽没有义务,却还是负起道义责任,协助季如歌安葬了她爷爷。这日下葬,钱蛮蛮、钱致远跟赵破军都到场。季如歌悲伤不已,眼泪从未停过。钱蛮蛮安慰她,并答应她继续在玉堂春唱曲,若不,也可协助她“创业”“季姑娘,不知除了唱曲,你还会什么?”季如歌想了一下,一脸惭愧“除了唱曲,如歌真是什么都不会。”“不如做点小生意,卖点姑娘家会用的东西,例如胭脂水粉或是首饰什么的”钱蛮蛮替她出主意“你长得漂亮,卖这些东西很有说服力,如今你身边有足够的资金可以运用,我可以帮你找家小铺子。”“这”季如歌面有难色“我怕不行。”“怎么不行?什么事都要试了才知道。”钱蛮蛮鼓励道。季如歌愁眉一敛“如歌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是吗?”人家既然没有这等雄心壮志,钱蛮蛮自觉多说无益“那我看,你就只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此话一落,季如歌的脸倏地红了。钱蛮蛮瞄向一旁的兄长,正用倾心恋慕的眼神,羞怯的偷看季如歌,她再次肯定兄长对季如歌动了心,她正想趁机促成一件美事之时,她又发现另一件事,就是季如歌正以崇拜的眼神看着木头似的赵破军。那日赵破军在茶楼教训了魏出锋,恐怕那英雄形象已深植季如歌的心中。也是,佳人哪有不恋英雄的,这一点都不意外,可是为什么她的心竟会揪得这么紧、这么慌,难道有一个想法瞬间钻进她的脑海中,但又立刻被她驱逐出去。“季姑娘,”一向寡言的钱致远居然说话了“你在京城可有落脚之处?”季如歌摇摇头“我跟爷爷一直住在城西的客栈里。”“那么”钱致远语带试探“可需要我喔不,钱家帮你找个安置的地方?”季如歌婉拒了“少爷跟小姐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敢再麻烦。”“不麻烦。”钱致远腼眺的道:“钱家在京城有点人脉,要帮你找间合宜的小宅子不是问题。”“谢谢少爷好意,但如歌心中已有打算。”“咦?”钱致远疑惑的看着她。季如歌转向了赵破军,怯怯的道:“赵公子为我跟爷爷出头,还帮我从魏家那儿拿到五百两黄金,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只愿能追随公子身侧,为奴为婢。”一个女人说要为奴为婢的跟着一个男人,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她想成为对方的人,钱致远跟钱蛮蛮都懂,分别露出失望落寞和惊愕的表情,可是赵破军没听明白,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其实钱蛮蛮一点都不意外季如歌会有这样的想法跟请求,毕竟她是标准的古代女子,又仰慕对方,受了恩惠,无以回报,便是以身相许。可听到季如歌提出这样的请求,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下,她不敢看赵破军此时是什么表情,也莫名害怕听见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