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上堂,说辞无二。
赵杏也未再盘问他,只因此处正是对柳生最不利的地方。更夫只见柳生带伤而逃,可这伤是被杀还是杀人却有些说不明白了。
其一:
当日柳生被魏利散用剑所刺伤,可偏偏所刺不深,即便请了仵作来验,也是进一步的坐实了杨守敬的判断:说此伤乃柳生杀害芳姨、芙雪、清荷等人时,受三人反击所致。且,魏利散是男子,若连杀了三人,又为何偏偏放了柳生?既放他又为何还要刺伤他而不刺死?反倒是芳姨等人身为女子,自然力气不大,当晚事出从急,芳姨等人本也是西风楼中才艺之妓,用家中藏剑刺了柳生,不很是顺乎常理。
此外,当日宅院已烧,那莫须有的“物证”自然也不用呈上公堂了。
其二:那晚,是芙雪来找的白吟霜,白吟霜和柳生才去找的芳姨,那邻里看罢热闹,也早便散了,而路上,柳生怕被人说闲话,又专拣小路来走,现芙雪已死,哪来人证?
否则,赵杏还可动机上找突破口。现下,赵杏只简单问了更夫数句,看还能有何新线索,发现没有,便弃,也再无唤人去验柳生之伤。
杨守敬自是明白她所想,眸中划过暗鸷冷笑,这些,他们几人早已研究通透,岂能让你张安世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找到丝毫破绽?
他振振有词陈述此乃芳姨等人死前还手所致,而赵杏却亦伶牙俐齿反驳此为魏利散恫吓所伤,一时倒是两厢有理,谁也无法胜一筹。
栅外百姓于两人唇枪舌剑之际呼好,此时也渐渐陷入惘静,大是紧张。
这时,石庆和公孙弘相视一眼,石庆缓缓站起,笑道:“二位大人勿做口舌之辩了,以免伤了同僚和气,还是快呈新证要紧。”
杨守敬躬身一应,传证。
百姓见状,愈发聚精会神。
赵杏心中一紧,她细看过杨守敬审案记录,知这新证是个关键。
证人至,是天香居的掌柜、和两名小二,又另有魏利散的数名侍从和当日展销会上的一些商人。
这次人证之众,让人惊奇。
杨守敬盯着赵杏,眸光闪动,道:“张大人,细枝末节暂且不计,这杀人总要有人在场吧。可我们都知道那芳姨所死时间为夜里子时,而偏偏彼时楼兰太子正与天香居中吃喝,这里所有人皆可作证,请问他又如何杀人?”
他轻轻一笑,“倒是据更夫所言,他见柳生慌忙逃窜时,却正是子时……”
——
赵杏一凛,面上却只是笑道:“这天香居酒楼乃长安最有名的酒家之一,惟有最好的才当的起楼兰太子身份。说来当晚本官也曾有幸光临,只可惜……本官去时尚早,否则说不定也能成为楼兰太子的一名证人。”。
“这……原来是大人呀,说来那晚小的还见过大人,”那掌柜似乎微微一讶,又连忙道:“不敢,不敢,大人缪赞了,大人降临,小店才真真是蓬壁生辉。”
“那可真是凑巧了,”杨守敬似是看出她的紧张,步步进逼,笑道:“张大人先不忙叙旧,倒是审案要紧。”
赵杏道了声“自是”,眼梢往汲黯方向一瞥。
当晚,刘去也曾邀汲黯到天香居去,只可惜事后刘去有事回宫,未曾去成。
有意选天香居作假证,无声,你这是对我的“回礼”么?
汲黯嘴角微微一扬。
赵杏一惊,不敢再看,忙收敛心神,道:“杨大人言下之意,这些都是证人了……本官想先请教掌柜的一个问题。”
那掌柜立刻道:“大人请说,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次应答,可知这不多言笑、看似忠厚的掌柜实是个机警谨慎人,不好对付,赵杏轻轻吸了口气,道:“当日,本官友人亦曾于贵号订下二楼雅间,只是我等后来因事未能成行,请问掌柜的后来可将那大雅间给了楼兰太子?”
掌柜一笑摇头,道:“自是不曾,小店营生最讲的便是诚信,贵客虽未至,亦是付了订金的,自保留至翌日再另行安排。”
“噢,如此说来,按照楼兰太子的身份,自是被你们安排楼另一个大雅间了?”
“正是。”
“那天本官坐的是东首大雅间,即楼兰太子他们坐的是南边的大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