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灼热,如深渊中静默燃烧的地火。
而他身上气息如陈年霜雪里的一片刀锋,楚烟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恍惚间有种置身冰雪与烈焰之间,随时会被割伤,而又被人密不透风地保护着的错觉。
她喃喃地道:“我只有哥哥了。”
“好。”
她听见谢石温柔而压抑的声线:“哥哥总会陪着阿楚的。”
“阿楚去哪里,哥哥就去哪里。”
楚烟用力地眨了眨眼,眼前的雾气就凝成了水珠,无声无息地润湿了少年肩头玄色的衣料。
这怀抱的肩腹间有了成年男子的宽厚,却还藏着少年的薄和柔韧,凋落顽石的外壳,玉在其中隐隐地含着光。
也正如这言辞短暂如蜉蝣,来不及落地就悄然消散,而践行却要倾尽后来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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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阿烟妹妹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吗?”
“所以就为这么一点事,你还把阿烟妹妹弄哭了。”
宋誉在地上打了个转,扭头看着谢石,愤愤地道:“谢老板,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谢石低头浅浅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宋誉被他看得背后一毛,愣了愣,反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什么都让你知道,那还了得。
谢石又看了他一眼,平平地移开了视线,道:“阿楚和我不同,她毕竟有生身父母在世。何况鸠占鹊巢的江氏女品行卑劣,频频对阿楚下手,所仰仗的不过是长公主府。”
“即使阿楚无意正位,也不该让鸠女继续窃居于彼。”
“阿楚不过是不想同我分开。”他轻描淡写地抚了抚袖,淡淡地道:“无论她要到哪里去,我陪着她就是了。”
宋誉觉得自己被什么无形的精神食粮喂饱了。
并且感受到来自谢老板平淡表情下深深的恶意。
他愣了半晌,才道:“那、那长公主要是知道江泌不是她亲生的,就肯定要知道阿烟妹妹才是真的啊。”
“到时候虽然阿烟妹妹不想回去,长公主非要她回去呢,又怎么办?”
谢石眼睫微敛,嘴角微微一挑,道:“长公主性情薄凉,又不曾对鸠女起过疑心,一时半刻是想不到的。虽然不知道江汜从何处生出疑虑,但人证物证都在我手,即使放开了让江汜来查,只怕也要查探些时日。”
他站起身来,身形萧肃,语气平缓而温和,沉静回首,神色却让宋誉不由自主地战栗:“就在那之前让闻人亭知道,阿楚是她不该轻举妄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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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十五年初夏。
天色向晚,监工在地头喊了一嗓子,上工的壮汉们做了手里最后一趟活,三三两两地回了营地里。
苍衣的年轻男子坐在营口的长条桌后,在递过来的木牌上刻了一笔,仍旧递回去:“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