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在旅途里寻找一个地方降落。或早或晚,终究要学会停止自己的流浪。或早或晚。蒲公英飞过高山雪原,飘过森林溪涧。终究摇落在那些广阔光明的原野上。我们离别之后,彼此说一句好久不见都成为不太容易的事情。
好好照顾自己。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对方做的,最好的事了。
你见过了高山雪原,看过了森林溪涧。有大风吹过的日子,有暴雨落下的日子,有万里晴空的日子,有乌云密布的日子。你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却无法决定自己到哪儿算是尽头。
嗯,那一定是个开满了阳光的地方。一定是个,温暖的,遥远的未来。
那时我们缅怀彼此最好的方式,便是。认真生活。好好去爱;便是,活在阳青春热血里。
欢笑的神情残留在面孔上,交谈中空白的间隙,习以为常的茫然从空气里扑出来,眼梢嘴角被拉扯着下坠,自然而然,又变得默然。那些脸庞,被放置在黑暗里,被沉默浸泡着。某些探寻的光亮扫过,马上又绽出微笑。变幻肤色的蜥蜴,折射七彩的露珠。
其实被人们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注视,内心或多或少是厌恶的。
熟识的,陌生的,有交集的,还未了解的。屏息以待的注目里,自我的念头每秒亿万次地沸腾。推测,猜想,存在或并不存在的嘲弄已然发生或无迹可寻的好感。仿佛有一双手,在脑海里画着别人看不到的场景。自我暗示,自我催眠,自我肯定。然后沦于自我。
烦恼和难过,是活着才能拥有的东西。只要这样想。便会觉得开朗许多。自己的世界是自己构筑的。欢乐伤心都是自己的事情。
——都是活着,生活着,经历了什么才能感受到的东西。
这样想的时候,便会回过身加入被终结的谈话,这样想的时候,便会回过身加入被终结的谈话,对着朋友重新露出笑容。
朝着那些饶有兴趣的别人的目光,昂首阔步地走过去。我们都喜欢温柔的,温暖的东西。夏昼盘踞在阳台上的猫咪,行道边剔透干净的花朵,老旧的木箱上散放着浅色的明信片,琴房的午后,空气密布金色尘粒,笼罩模糊的睡去的某人的脸。
这样温柔的,一阵大风就能带走的东西。
那些场景活在诸如此类的意象之间,像是某处积水中生活的鱼类。它们与我们,犹如泥土与无法抽离的枝干,开出花,连成一组组我们认为光芒和煦的画面。然后,便成为我们所喜欢的,温柔。
往往被别人称作迟钝,笑笑就不再去反驳。沉浸在自己的感触里,总感觉和真实的世界隔着什么。一层膜,一道无形的墙壁。 看到的不一样,听到的不一样。从这个时光节点,梭梭,便跳到很早以前的日子。
感受到的,是让胸口发烫的东西。
然后就听到,身边有人说,混蛋,又走神了,你还真是有够迟钝。
——不过也真是,只要你这种懒散的家伙才能做出的事了。
想到过去的表情,像是摊开四肢趴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阳光懒洋洋的,人也软软的提不起精神。伏在云上,被微风推移。蜜糖般的光芒黏住眼皮。困倦而美好。
想到过去的时候,整个人便从真实的束缚中放开了手脚。坐在云端看着大地。来来去去,不过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事。然后,就变得宽容而安详。每一次如今深深的感动,都是被某一段曾经所唤醒的。
岁月是旁观者。所有心碎难过,灿烂曲折,都被保有。只等你无法睡去的那个深夜,朝你摊开双手,把你的一切,都给你看。
那些温和,那些安详,不是无缘无故就能产生。当我们平和地看着从前,说出我很好这样的话。
——那真是把所有负面的不爽犹豫之类,彻彻底底留在了梦里。
——之后太阳升起,来到身前,脸上又是满满的笑容。
人类真是坚强而奇怪的生物。过去的切肤之痛在岁月里结了疤,再被提起,只是平淡带着追忆的口吻:“啊,那个时候的自己……明明偶尔梦到还是会被惊出一身冷汗,但把汗水抹净,站在灯光下,苍白的脸上又会浮现一些愉快的神色。都过去了。明明都过去了。
嗯,那些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段崭新的生活甜蜜也好,哀愁也好。只要是刻在相册,日记,过去的坐标上的东西。始终都会被我们渐渐遗忘了。
但好像不是完全没有发生过。它的痕迹,还经常从窗户,枕边,伸出手臂,拥抱我们,陪伴我们于深夜。不管黑暗还是美好。盛夏的萤火,蝉鸣在黑夜。追逐着,追逐着欢笑的背影。看着她们没入前方无法靠近的森林。
月光落在琴键上,清脆的,戛然而止。突然间,突然间,那些在前方的身影。从视野里,毫无预兆地逝去。身后的河流声逐渐响亮起来,比蝉鸣更响亮,比大海更响亮。这些场景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总有少年的背影站在盛夏的河畔,流萤漂浮在草茎间,像是转动的荧光宇宙。
他们树木般生立在河畔,听着嘹亮的水流声。月光落满脸,双眼间盛满清冷的光。空旷,宁静,比月光更寂寥的光。
你确信那一刻你看到的表情是微笑。你深信,那一刻,那种感觉,名为悲伤。我是很容易就被回忆影响的人。那些身影披着某一年夏天黄昏的一角,从我身旁匆匆经过。我就一头扎进荆棘丛,头都不回。奋力地追赶着。
冰雪丛林包裹着被封禁的原野。晶蓝的枝蔓贯穿睡去的峡谷。失却风声之夜,星辉祝福迷途的行者。霜晨开出蔷薇,摇曳在火花中,凝固泪水的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