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太后之尊,遇上要称&ldo;叔父&rdo;的皇帝,过往的手段都不再好用,唯有生生吞下这股郁气,暂时蛰伏,伴着孤灯和道经苦熬。难言她是否后悔。或者该说,犯下的错误太多,看错的人也太多,不知该从何悔起。好在褚太后历经风雨,半生都在宫中度过,不会被一时的败局击倒。她会咬牙坚持下去,直到转机出现的那一天。翻开道经,看着能倒背如流的文字,心绪依旧难定。&ldo;早知今日……&rdo;她会做出什么选择?或许仍会废除司马奕,仍然会向桓容下手。只不过,手段会更加隐蔽,更加毒辣,不会给前者任何反击的机会。一阵冷风袭来,木窗洞开,殿中灯火被吹熄大半。褚太后对着道经出神,玄色的袖摆在身侧铺展,映衬一室昏暗,仿佛漆黑的鸦羽,象征着不祥和危难。阿讷带人送上新灯,垂首避开褚太后的目光,弯腰行礼,和众人一起退出殿外。今夜的建康,又将落下一场大雨。值得一提的是,秦策称王的日期,恰好同司马昱入主台城的日子撞到一起。没有百官出迎、百姓夹道,也没有金辂入城,秦策仅是穿上衮冕高坐上首,受一干文武三拜,场面难免有几分寒酸。由于儿子多在外地驻守,要么就是带兵打仗,对面的氐人很不老实,从最开始,秦策就没打算按照古礼操办,而是下令一切从简。不是考虑到&ldo;威严&rdo;问题,估计连官员朝拜的程序都会省略,直接派人到各地走一走,告诉该知道的,从今天开始,秦策不再是坞堡堡主,而是意将逐鹿天下的秦王。为何将国号定为秦?秦策表示,身为始皇血脉,此乃理所当然。对于氐人会不会心塞抗议,秦策全不在乎。事实上,他早看苻坚和他老子不顺眼。一个胡族窃据中原,定秦为国号,遇上秦氏这个正主,不拼个你死我活才是怪事。之前是四面皆敌,秦策腾不出手来。现如今,慕容鲜卑已不成气候,柔然正全力对付慕容评,慕容垂和慕容德在高句丽自立,吐谷浑和王猛的军队在沙州打生打死,东晋正忙着废帝改立,压根影响不到分毫。秦策此时称王,称得上天时地利人和,想要收拾氐人也有三分余力。前提是能征召足够的将兵。对于人手不足这件事,秦策也有几分牙疼。不过问题总要解决。称王之后,秦策下的幽州变化天气虽冷,盱眙城内仍是人来人往,人喧马嘶,一派热闹景象。秦璟一行入城时,恰好同两支吐谷浑商队遇上。因坞堡商队曾同其市货,彼此很快搭上话,开始一路同行。和坞堡商队不同,吐谷浑商人不习惯用大车,加上路途遥远,货物特殊,多采用骏马和骆驼背负。入城之后,骆驼之间会系上长绳,由专人看顾,确保队伍不会中途走散。&ldo;凡入城商队,需看顾牲畜,遇有牲畜乱跑或赃污街道者,轻者罚绢,重者加倍。屡罚不改者,记入城内名簿,不许再入盱眙。&rdo;明晃晃的告示贴在城门前,旁边还有被列为&ldo;拒绝往来户&rdo;的名单。不懂汉文不要紧,有通晓胡语的文吏在旁解释,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漏听。既然懂得规矩,就不能以&ldo;不懂&rdo;的借口钻空子,试图逃避&ldo;罚款&rdo;。两支吐谷浑商队都被罚过,而且还是重罚,对此心有余悸。过城门之后,第一时间管好骆驼和骡马,甚至专门命奴仆跟在队伍后,清扫队伍过处,确保不被巡视的州兵抓个现行。&ldo;不小心不行啊!&rdo;吐谷浑商人低声道。&ldo;罚绢倒是不怕,比起市货所得不过是九牛一毛。就怕被记上名册,不许再入盱眙城。&rdo;&ldo;怎么说?&rdo;秦璟开口问道。&ldo;这里的好东西太多,运回国都能市上好价。&rdo;吐谷浑商人咂舌,&ldo;再则价格公平,税负也不重,旁处很难找这样的地方!&rdo;&ldo;洛州亦有大市。&rdo;秦璟道。吐谷浑商人摇摇头,不是和秦氏商队有过生意往来,又对秦璟印象不错,八成会像看傻子一样笑他。&ldo;我晓得洛州那里不错,也去做过生意,可利润实在不高。&rdo;&ldo;何以见得?&rdo;&ldo;洛州地处北方,往来多是北地汉商,鲜卑和氐人,再有就是柔然和西域胡。他们手里的货物种类不多,我不甚感兴趣。更何况,每年都有类似的商队往来吐谷浑,根本市不出太高的价钱。&rdo;&ldo;绢布倒是好,可惜价格太高。&rdo;另一名吐谷浑人插嘴道。&ldo;就是这个道理!&rdo;吐谷浑商人向四周看了看,指着开在道旁的食铺,对秦璟笑道:&ldo;瞧见没有,哪怕是同样的香料,盱眙做出的熏肉就是不同,味道更胜一筹。&rdo;&ldo;对!这里的熏肉运回国,价钱都能翻上两番,何况还有价格更低的绢布、金银首饰,制作精良的工具,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