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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页(第1页)

可惜事败垂成,功亏一篑!褚太后攥紧十指,将满腔的不甘和愤懑压下,当殿道:&ldo;今上沉湎酒色,素行昏聩,时有疯癫之举。遇上天示警,降日食之相,已无法敬承宗庙,奉守社稷。&rdo;既是疯癫,言行俱不可信。从根本上否定了禅位诏书的权威性。&ldo;丞相录尚书事琅琊王昱,体自中宗,明德劭令,睿智英秀,众望所归。宜从天人之心,百姓之望,以嗣皇极。&rdo;话音落下,百官齐声应诺。废帝之事一锤定音。当日,有司遍查典章,援引《霍光传》定制,废司马奕帝位,降为东海王,遣护卫两百送出台城,赶赴封地。为防司马奕再出&ldo;誑言&rdo;,太后命医者用药。&ldo;天子不智,难免行疯癫之举,如在万民之前,恐有失皇室体统。&rdo;医者心领神会,亲自熬煮药汤,给司马奕灌了下去。不到半刻钟,司马奕便觉神智昏沉,双腿虚软,脚下似踩棉絮。无法自己行走,只能被宦者扶着送上犊车,行出神兽门。临行前,褚太后命人为他除下麻衣,换上青袍。&ldo;我还活着,他给谁服丧!&rdo;停了半日的雨水又开始砸落,打在车厢上,发出阵阵钝响。司马奕躺在车厢里,视线模糊,深思飘忽。听着雨声,知晓自己已离开台城,使尽浑身力气,挥开宦者的手,勉强靠坐起来,颤抖着手指打开车窗,浑浊的双眼染上涩意。未几,两行咸泪滑落脸颊,同砸落的雨水交织在一起。&ldo;兴宁三年,我就是从这条路进入台城,转眼已是六载……&rdo;悲到极致,泪水反倒渐渐干涸。犊车载着司马奕,身后跟着两百护卫和十余辆大车,冒雨行出台城,一路离开建康,踏上未知的前路。雨幕渐大,城中的百姓见车队路过,尚不知车内就是废帝。直至宫城方向追来几辆红漆皂缯的车驾,身着朝服的官员冒雨而立,遥向前方揖礼,众人方才恍然,知晓过去的不是寻常士族。咚、咚、咚!宫城传出隆隆的鼓声,有司下发命令,携带官文的府军骑快马奔出建康。城内张贴告示,并有文吏向百姓宣读。&ldo;帝奕降为东海王,即日归藩。琅琊王睿智贤明,人望所归,将承大位!&rdo;秦淮河北岸,两辆牛车迎面遇上。一辆刻有琅琊王氏徽记,另一辆则属陈郡谢氏。车门推开,王献之和谢玄现出身影。前者一身朝服,头戴进贤冠,温文俊雅,恍如谪仙;后者同样是朝服加身,却除去冠冕,长发散落背后,仅以一条绢带束住,发间犹带着水汽,仍是道不进的洒脱俊逸。四目相对,再寻不回往昔的情谊。留下的仅是刻进骨子里的优雅和礼仪,疏离而冷漠。&ldo;幼度安好。&rdo;&ldo;子敬客气。&rdo;彼此颔首,车驾擦身而过。吱嘎的车轮声中,两人向不同的方向行去,渐行渐远,似两条平行线,再无任何交集。河岸旁,贾秉关上车窗,对健仆道:&ldo;去青溪里。&rdo;&ldo;诺!&rdo;车夫扬鞭,不起眼的牛车很快穿过雨幕,消失在巷尾。放下盱眙来的书信,贾秉背靠车壁,开始闭目养神。东海王被废,琅琊王即将登位,建康的风雨未必减少,反而会更加猛烈,京口和姑孰怕会直接角力。这趟浑水不能淌,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最好能够避开。至于朝会上的风波,贾秉并未放在心上。为手中权力,在场之人也会封锁消息。只是从今往后,明公身边定然更不太平。凡事皆有利弊,此事难言好坏,端看如何处置利用。唯一让他提心的是,司马奕如何能当着众人的面开口。以桓大司马平日行事,绝不会如此马虎,给他可趁之机。那么,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是什么?想到这里,贾秉睁开双眼,狭长的眼眸微闪,黝黑冰冷,深不见底。远在幽州的桓容并不知道自己再次被坑,接到秦璟的书信,短暂的期待之后,迅速升起几分警惕。&ldo;秦兄亲自前来,这笔生意怕是不好做了。&rdo;放下绢布,桓容单手支着下巴,一边咬着肉干磨牙,一边思量对策。苍鹰立在木架上,看到凑过来的两只鹁鸽,果断炸开颈羽,张开双翼,用翅膀护住整盘鲜肉。吃肉的鸽子了不起?长得圆胖讨喜又怎样?谁敢和老子抢食,老子和谁拼命!不是被警告不许下爪,信不信老子直接拿你们当零嘴!触动司马奕被送出建康,由侍御史殿中监领兵护卫,先走陆路,再换水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于十二中旬抵达豫州谯郡。纵然降封东海王,司马奕也该有封国,食邑超过五千户。奈何桓温和褚太后达成协议,封国直接取消,食邑同样没有,就连人也被送到桓温的眼皮子底下,再无半点自由。此举切实表明,皇室已经彻底放弃司马奕,视他为一颗废子,任由桓温搓圆捏扁。作为向桓温示好的表现,明白告诉后者,只要桓大司马不篡位,保证皇姓仍为司马,无论他如何对待废帝,哪怕前脚到谯郡,后脚就宣告病故,皇室都无意同他为难。司马奕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或许是忌讳他的&ldo;疯狂&rdo;,怕他再说出惊人之语,队伍沿途不做停留,抵达谯郡之后,由侍御史殿中监做主,不打诸侯王旗号,而是以护卫假做健仆,以寻常士族的车驾入城。时逢大雨连日,道路泥泞。一行人进入城门,除了守城的府军,遇上的百姓少之又少。马车顺利穿过东城,抵达设立在西城的王府。此处本为前朝郡治所,晋立国之后即被废弃,选在北城另起太守府。经过数十年的风吹雨淋,房屋已然破败不堪。又遇冷风呼啸,雨雪连天,墙头院中遍布衰草残瓦,一片荒凉衰败的景象。为迎接司马奕,桓温下令整修屋舍,甚至仿效盱眙之法,在屋内搭建取暖的地龙。出面谈生意的是钟琳。作为桓容手下数一数二的内政人才,钟舍人半点不讲情面,狮子大开口,要价高到一定境界。好在桓大司马不差钱,兼时间紧迫,眼睛眨也没眨,直接派人送出金银。盱眙的工匠得到命令,很快赶往谯郡,没有任何偷工减料,做活干净利落,不只缩短工期,还买一送一,顺便为王府修理了院墙和正门。至于墙头的枯草和院中的杂物,合该府中健仆收拾,不该由他们动手。工程结束后,工匠尽数返还盱眙。谯君太守想过挽留,奈何给出的工钱不够,连桓容的零头都及不上。没法比壕,强行留人?别说笑了。真敢这么做,第一个出面拍死他的不是桓容,而是桓大司马!百般无奈之下,太守只能花钱买工,将府邸整修一遍。随后一边肉疼,一边眼睁睁看着工匠登车行远。&ldo;真是个好东西啊。&rdo;感受着屋内的温暖,谯郡太守敞开大衫,饮下温过的美酒,不自禁发出感叹。可惜工匠不愿留下,派去的人也没能成功偷师,倒是让消息流传出去,引来豪强富户的关注。可以想见,单凭飞往的盱眙的地龙买卖,就能让桓容赚个盆满盈钵。依桓容的行事作风,亲爹都要明算账,何况送上门的肥羊。这一个塞一个的膘肥肉厚,不宰都对不起&ldo;良心&rdo;。司马奕踩着胡床下了马车,迈步走进王府,已经做好满目残垣的准备。令他诧异的是,府内远不如外表破败。院中固然杂乱,房屋回廊都经过修缮,尤其是正室,房门推开,一股暖风迎面扑来。置身其间,犹如春季早到,不过片刻竟冒出一头薄汗。&ldo;此屋设有地龙,盱眙传出的方法。为迎接殿下,大司马特地派人找来工匠。屋舍由太守亲自监工,确保安排妥当,未有任何疏漏。&rdo;健仆一边说,一边将司马奕引到屏风后。&ldo;因时间仓促,加上雨雪连日,院中尚未来得及整理。殿下放心,不出十日定会清理干净。&rdo;&ldo;盱眙?&rdo;司马奕除下大氅,坐到矮榻上。看着陌生的房舍,扫过伏在地上的健仆和婢仆,忽然向一侧软倒,整个人都失去力气。&ldo;殿下!&rdo;随侍的婢仆大惊失色。&ldo;无碍。&rdo;司马奕顺势翻身,仰躺在矮榻上。单手搭在额前,闭上双眼摆了摆手,&ldo;你们都下去,朕、本王累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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