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只看到桓容为桓元子之子,却忽略其母为晋室长公主……&rdo;正房内,郗刺使忙着教子,意图将满心都是求仙问道的儿子拉回俗世。客厢内,桓容睡得酣然,梦里并无周公,却有一身煞气的美人。江面上,蔡允等人正悄悄登岸,啃着冰冷的馒头,计划装作商旅混过京口,追上桓容的船队。殊不知,一只领角鸮和一只苍鹰先后飞过头顶。在它们之后,某个人形兵器埋伏在草丛里,对着火堆旁的身影咧出一口白牙。使君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顿。不服的继续揍,揍到老实为止。这差事他喜欢!典魁舔着刀锋,活似盯准猎物伺机而动的猛虎。跟他一起来揍人的盐渎私兵抖了抖,下意识避开一段距离。典司马这表情太吓人,狰狞到如此地步,知道的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头荒古跑出来的凶兽。驭人之道水匪吃完冷馒头,并未急着下水,而是围坐在火堆旁取暖闲话。时入三月,临近江边,夜风依旧冰冷刺骨。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尤其是水匪之类,无论天气如何,遇上&ldo;肥羊&rdo;就要潜入水底,长此以往,腿脚总会落下些病症。年轻时尚好,一旦上了年纪,没遇上冷寒时节,关节都会钻心似的疼,服药仅能稍微缓解,根本无法治愈。能在岸边烤火,众人都不愿再回船上,能拖一刻是一刻。跟随在蔡允身边的都是心腹。之前,蔡允向几人暗示离开水寨投靠朝廷,几人明显意动。他们都是被迫落草,手上虽有人命却并不滥杀,做事总留有底线,和甘大之辈全然不同。暗中都怀抱希望,盼着有朝一日能不再做贼。蔡允提出此事,正中众人下怀。&ldo;实话同寨主说,我等做贼是为讨生活,犯下了错事,手上握有人命,哪怕有一天被朝廷砍头,也没什么可喊冤的。&rdo;凌泰沉声道。&ldo;寨里的老幼妇孺懂些什么?咱们是贼,累得他们连庶人都做不成!流民尚且有白籍,咱们的子孙后代呢?压根见不得光!&rdo;凌泰的话触动众人伤心事,火堆旁瞬间安静下来。蔡允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风声。常年的水匪生涯让他生出敏锐直觉,头顶立即拉响警报。&ldo;快闪开!&rdo;三字出口的同时,蔡允抱头滚向一侧。虽然动作不甚美观,又沾上一身的泥土,落在他人眼中十足狼狈,却刚好躲开身后突来的袭击,没有伤到分毫。凌泰等人就没那么幸运。眨眼之间都挨了袭击者的拳脚,两个体重轻的竟直接倒飞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没等到爬起来,又被一只大脚踩在背上,四肢用力挥动,硬是无法挣脱,活似翻盖的乌龟。蔡允大惊失色,接连避开典魁两次攻击,大声道:&ldo;对面是哪路的英雄好汉,可否道个名头?&rdo;父子两代经营水寨,附近的水匪山贼都能混个脸熟,连州郡的私兵都打过照面。蔡允亲眼见过&ldo;同行&rdo;被清缴,心中十分清楚,州郡私兵和北府军压根不是这样的路数。官兵剿匪,纵然用计也不会夜袭。这些人埋伏在草丛里,明显是早盯上自己。二话不说直接开打,简直比他这个水匪更加蛮横!蔡允心思急转,难免有些分心,在对战中简直就是大忌,何况面对的还是典魁这般凶人。典魁抓准时机,化掌为拳,猛袭向蔡允左眼。行动中带起一阵劲风,气势惊人。砰的一声,蔡允没能躲开,左眼周围一阵钝痛,迅速泛起大片乌青。打人不打脸?典司马向来没这觉悟。出身恶侠,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什么给人留颜面,全是扯淡!他看蔡允很不顺眼,几乎是拳拳往脸上招呼。周围私兵有样学样,被围住的水匪有一个算一个,陆续成了新鲜出炉的熊猫眼。&ldo;你们究竟是何人?!&rdo;蔡允暴怒。若是战场换到水中,凭借过人的闭气功夫,十个典魁也不是他的对手。换成是陆上,他的力气就成了短脚,只能被典魁压着揍。砰!典魁压根不给回答,一拳揍过去,蔡允右眼青黑,和左眼相当对称。&ldo;你们……&rdo;砰!&ldo;你……&rdo;砰!&ldo;啊!&rdo;砰!砰!每次蔡允开口都会被典魁狠捶一拳,蔡允怒火狂燃,小宇宙爆发,不顾落下的拳头,猛扑向典魁,抱住对方的腰就要将他推到水中。猜出蔡允的打算,典魁哪会等着吃亏。双腿用力,双脚下沉,凭借超人的体重,牢牢扎根江边,纹丝不动。旋即大喝一声,抓住蔡允的衣领和腰带,将他从腰间扯开,拎起举过头顶。&ldo;寨主!&rdo;凌泰等人大惊,顾不得许多,拼命要冲过来解救。&ldo;去!&rdo;不等几人奔到跟前,典魁再次大喝,一把将蔡允丢了出去。幸好江边有一片泥地,蔡允落地时擦破了手脚,却并未伤到骨头,顶多有几片淤青。典魁再次欺身而上,抓住蔡允的衣领,拳头又抡了起来。&ldo;服不服?&rdo;&ldo;我……&rdo;砰!&ldo;敢说不服?&rdo;&ldo;我……&rdo;压根没说啊!砰!&ldo;这样还不服?&rdo;砰!&ldo;我敬你是条汉子!&rdo;砰!几拳下来,蔡允头顶冒烟。气的。气到极点竟忘记身上的疼痛,双手截住典魁的拳头,膝盖猛地向上一顶,将典魁掀飞出去。&ldo;你他的啊!给老子说话的机会没有?!还问老子服不服,让老子说话了吗?!啊?!&rdo;蔡允彻底爆发,发挥出十二万分的实力,顶着两只熊猫眼和典魁战得旗鼓相当,拳拳到肉,听声音就让人脊背发寒。相比之下,凌泰等人和盐渎私兵的战斗完全不够看,活像是在过家家。群殴片刻,彼此看看,竟都觉得汗颜。打架打到不好意,揍人揍到耳根发红,还能再稀奇点吗?百余招过后,蔡允终因气力不济被典魁制住。饶是如此,典魁也没落得轻松,嘴角一片淤青,肋下隐隐发痛。做了多年恶侠,又随桓容上过战场,大战小战经历无数,第一次遇上这样难缠的对手。钱实身手不错,甚至比蔡允高明几分,但论起拼命的架势,蔡允实属个中翘楚,典魁都自叹弗如。如果蔡允知道他脑中的想法,肯定会嗤之以鼻,吐口唾沫翻个白眼。拼命?任谁被这么揍都得急!不拼命等着被揍死吗?两人停手,水匪和盐渎私兵也没有继续再打。典魁扫视过其他水匪,正色对蔡允道:&ldo;尔等可愿从良?&rdo;乍闻此言,在场水匪都愣了一下。蔡允顾不得身上被揍出的伤痛,当即开口问道:&ldo;足下何意?&rdo;&ldo;尔等如愿改过自新,不再为匪,我可为你们指一条大道。&rdo;&ldo;大道?&rdo;&ldo;投身州府,录入黄籍,成为州郡私兵。&rdo;蔡允瞳孔急缩,之前还想着投靠一方诸侯,没料到机会竟送至眼前。可是,真会有这么好的事?思及这群人之前的行径,简直比自己更像匪类,哪里像是刺使太守的心腹部曲?&ldo;莫要不信。&rdo;典魁瓮声瓮气道,&ldo;我乃丰阳县公车前司马!你那是什么眼神?信不信老子再揍你一回!&rdo;&ldo;丰阳县公……可是新任幽州刺使?&rdo;&ldo;算你有几分见识!&rdo;典魁从鼻孔喷气。&ldo;足下是桓使君车前司马?&rdo;&ldo;没错!&rdo;&ldo;斗胆问一句,足下是何出身?&rdo;&ldo;某家典魁,祖上陈留关内侯!&rdo;典魁圆瞪虎目,&ldo;休言其他,说,你从是不从?&rdo;说话间,拳头又举了起来。他是从钱实手里抢来的这趟差事,无论如何必须办好。这些水匪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若敢不服,就揍到他服!蔡允当场无语。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他们是水匪,又不是漂亮的小娘子,什么从不从的,不怕传出去惹人误会?&ldo;桓使君看得起我等,我等岂会不识好歹。&rdo;挥开典魁抓在衣领上的大手,蔡允正色道:&ldo;不瞒典司马,我等大胆跟随船队,就是想找机会投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