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七岁的贾政累得直喘,他的小身板儿也的确不那么康健,险些半截儿就不得不打退堂鼓——好在武师经验丰富,给他们布置的功课不仅有的放矢,还会适时增减。
这两个孩子都不知道,他们的父亲就在校场外默默地看了他们半个下午。
傍晚,沐浴更衣过后,两个儿子到荣禧堂向母亲请安,并准备一起吃饭。
贾敏仔细端详了两个哥哥,才小声问道:“累得……都不想说话吗?”
贾政经常照顾妹妹,听她询问,也耐心回答道:“嗯。用过饭二哥再教你认字好不好?”
贾敏却摇头认真道:“二哥歇着去。”
连三岁多的妹妹都知道哄人疼人,贾赦也颇感无奈,余光发现母亲正眼神柔和地看着弟弟与妹妹说话,他也犹豫了一下,上前捏着妹妹的小手,迎着她的目光问道:“大哥也教你认字吧。”
贾敏与大哥贾赦见面和相处的时间比她爹都短——贾代善可是一年中足有半年都守在北面边关。
不过万幸,贾敏对大哥只是陌生,并不排斥,“大哥也累,歇着去。”
贾赦想了想,猛地抱起妹妹,想要往上抛起,却忘了他练习了半天的弓射胳膊已经酸得用不上什么劲儿,结果妹妹离了手,不仅没能及时接住她,反而让她坐了个结实——好在身下就是罗汉床,只要没窝着腿脚肯定没什么大事儿。
贾敏就这么被亲哥哥坑了一下,虽然他真不是故意的。
小丫头不哭也不闹,在母亲过来查看她的小腰小屁股和短短的双腿时,却撅着小嘴,对满脸通红的大哥道:“大哥坏。”
贾政也跟着抿了抿嘴,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和稀泥。最后也只是拉住大哥贾赦的手,小声替他辩解道:“大哥今天累极了,绝对不是有意的。”
贾赦看了眼弟弟,再看看一言未发的母亲,他顿感失落,自责之余心底同时还涌起股隐隐约约地嫉恨。可他这些纷杂的念头和情绪都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母亲一下揪住了耳朵——一点儿不疼,可这种感觉还真是新鲜……
史令仪捏了长子的耳朵还不解气,又掐住了儿子的鼻尖,“叫你逞能。”心中却想,如果她还是像前世那般高高在上,只想着一切顺其自然,这一回母子恐怕依旧不会亲近和睦。
娘亲明明在责罚自己,贾赦却觉得有点开心,他嗫嚅道:“哎……儿子知道错了……娘……”
这个长子一直以来都是称呼他们夫妇为“父亲母亲”,与此同时贾政和贾敏都是叫着更为亲昵的“爹娘”,这是他头回主动改口吗?
……上一世他改过口吗?
史令仪左思右想竟还是记不起来,旋即有些内疚:前世终归是太疏于关心他了。思及此处,她不由动容,“认错了就算完了?”
贾赦闻言一愣,史令仪搂着有点委屈的儿女,吩咐长子道:“先把你妹妹哄高兴再说,以后你跟你弟弟两个,轮流教你妹妹认字,直到咱家请来新先生坐馆。”
贾赦的袖子此时都被弟弟贾政扯出了褶子,他却带着几分愉悦道:“儿子知道了。”
此时,贾敏也在娘亲的怀里,偷偷向两个哥哥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扭过头不再搭理他俩。
贾政小声提醒道:“妹妹脾气大。”
贾赦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就在鸳鸯过来禀报,饭菜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摆饭的时候,贾代善也准时归来。
当着孩子们,史令仪也不好细问,只含糊道:“参了?”
贾代善点头道:“参了。”
如果丈夫真能在家,和家人一起过个冬天无疑是件求之不得的乐事。但是离开边关大营,总有让人趁虚而入的担忧……
饭后孩子们告退,房里只剩一家三口的时候,贾代善让女儿摆了个舒坦的姿势坐在自己腿上,抓着软布缝制的七巧图自己玩耍,他还特地腾出只胳膊搂着妻子,轻声道,“一个冬天也不会出什么事。”
史令仪应道:“可不是。”
贾代善又道:“总守在边关又何尝是正经出路?”
史令仪一怔,她还是头回听丈夫亲口解说家族将来的规划——他这是更信任自己了?还是更爱重自己了?甭管哪个也都挺不错的。
贾代善继续道:“咱们将来也要以诗书传家才好。”
以史令仪在地府办差多年的见识,十分认同:这才是正道。下任圣上可不就是重文轻武。
贾代善却眉头轻蹙,“不过大哥和我想得并不一样。他想着抓紧~兵~权才足以自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