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两个亲兵习以为常地上前来给他卸掉沉重的盔甲,熠王张开双臂让他们把他晃眼招风的金甲取下来,然后跳上了墙头,闲闲躺了下去:“国师呢?”
“在城下检查布防,顺势研究城中风水布局,说要给新城区做规划。”
熠王翘着的小腿一晃一晃:“搞规划何时也不晚。正好我今日趁兴,觉得要有好事发生,待会儿衣服搬来了快叫他上来掌眼,看看哪一套最合身。”
卫兵长道:“是,这便请夫人上来为王上更衣。”
一众激战了一日的士兵放肆地哄笑起来。熠王大怒,立刻坐起来训斥道:“放肆!国师是什么人物,什么身份地位,哪能屈尊去做这等随从的事?”
众人:“……”
熠王脑上突然电灯泡一亮,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改口道:“放肆!休要胡言,我昔日是如何下令的?本王的天下也有国师的一半,尔等须得敬国师如敬本王,见国师如见本王。本王方才是走神,没听清楚尔等在喧闹什么,没有说国师等于夫人的意思。以后切不可拿这些什么妻妻妾妾之事开玩笑!”
事实上这玩笑并无不敬之意,凡是大剡士卒都知道,熠王的国师也是军中首席军师,二人如鱼同水,如胶似漆。同进同出,经常同吃,偶尔同住。
国师与王上少年相识,因一同斩杀了一条恶龙结缘,高谈阔论一番后一拍即合,揭竿而起,建立了剡朝,并以传说中的强大混血神兽飞龙为图腾,刻于王旗之上。
熠王所言并不虚,所谓天下也有国师的一半更非是说出来笼络人心。他们二人若少了任何一个,大剡都无法打胜这许多硬仗,更无法发展壮大到今日。熠王自是武艺精通且善用兵,攻敌克营战无不胜。而文士一般的国师上可观星象断晦朔吉凶,下可谈笑间说反敌方大将,立功无数,无人不敬服。之所以“夫人王后”的玩笑屡禁不止,完全是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熠王每回只是脸上佯怒,心里实则很受用。
国师偶尔听到了,也不以为忤,只莞尔一笑(往往伴有看向熠王的令人牙酸的一眼),第二天就安排多嘴多舌之人连值一个月夜班在王帐门口站岗,俗称侍寝。
得此殊荣的士卒俱痛哭流涕,称此为来自王后の赏识。
此刻熠王正在城墙上快乐地开箱试穿,忽听得身旁士卒惊恐道:“王……王上……那是什么?”
熠王一回头,看见了一个金色的长长的长翅膀的东西。
他站在墙头愣了片刻,忽然把衣服一扔,转头狂奔,趴在了内侧城墙边上朝正在画图的国师吼道:“国师!别看风水了,出来看飞龙!”
那东西在视野中越来越近,腾云驾雾而来,龙首比马车还宽,两翼扇动间在城墙上掀起一阵飞沙走石的飓风。
这些士卒这辈子最多也不见过些山魈野妖,哪里见过这等骇人听闻的巨兽,一时间阵脚大乱。几个卫兵长一边大喊着“保护王上”,一边剑指那条龙,将熠王护在中间连连后退。
熠王喝道:“众军莫要惊慌,待本王上前与它……”
他话音未落,那威风凛凛的怪物就一头朝着他扎了过来,在空中盘旋了半圈后两爪深深地嵌入城墙之上,连同巨大的脑袋也探上墙头,无处安置的下半身就挂在外城墙壁上,尾巴收势不及轰然撞了上来,激起一阵扬灰。
尘埃落定,方才被巨震掀飞到城墙另一侧的众人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一个白色人影不知何时竟已跃上了城墙,出现在了队伍最前面。
国师眉宇一派肃杀,手中利剑直指飞龙金色的瞳孔。
飞龙发出了短促的低吟,脑袋往后一缩,两只搭在墙上的前爪往中间并拢,翅膀轻轻地收了起来。
身后走上前来一人,在他肩头轻拍一下。熠王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道:“国师莫要惊慌。此物乃是是大剡的图腾飞龙,并非那为非作歹的恶龙。”
国师沉声道:“若是恶龙该当如何?”
熠王道:“若是恶龙,能一举将之降服岂不是如虎添翼?”说罢神色自若地走出了他的保护范围,错身而过时在广袖的遮盖下握了握他手,十指相扣,一触即分。
国师一怔,拿他没办法一样摇着头后退了半步,自言自语道:“王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大妄为啊……”
后者堂而皇之地从他让过的身位走上前去,大胆地伸手摸了摸金龙巨大的头颅。
金龙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发出了低低的鸣叫声。
熠王笑着收回手,而后蓦地转过身,朗声道:“龙神降世,佑我大剡,此乃天降吉兆。众将士还不参拜神龙?”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哪能不热血沸腾,战意鼎盛,墙上士卒山呼万岁着跪了一地,铠甲相撞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