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沉思道:“我发现你对她印象很不好,几乎是完全的主观负面,难怪看到她年轻的样子会吃惊。”
棠樾道:“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完全不顾及旁人死活,这是六界皆知的。而且她护子护得颇有些疯魔,总觉得谁都要害她儿子,仙侍仙子不知道因为莫须有的小事被她逼死了多少个,就连我父帝做夜神时也曾被她整个半死。花神在我母神破壳时多看了雏凤一眼,险些被她用琉璃净火烧死。”
风息道:“那是有些发疯了。”
“六界上下没有一个人说她好话,可见其祸害之深,落到这般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孽力回馈了……不过这些毕竟是丑事,也就同你说说,你可切莫外传。”
风息比了个把嘴缝住的手势。
他想了想道:“你还是继续看吧,说不准那事就不是他们干的呢。”
当年还是少年少女的夕阳红旅游团晚些就出来了,叽叽喳喳地要去防风集。
大些的少年,也就是先帝他哥廉晁,手中拿着那朵金花,一边走一边要插在……emmm棠樾想到荼姚这名字配眼前这个漂亮又骄傲的红衣小凤凰就别扭,还是叫红衣女侠吧。
廉晁想把金花插在红衣女侠头上,换她发上一根金钗。
那玩意和他爹天天明晃晃戴在头上的一模一样,一身白冕服也不嫌插个金钗违和,还不肯给那金钗变个模样。他爹就是高兴顶着凤凰的定情信物满天界乱逛,就是高兴让人看。
话说回来,那红衣女侠还是个少女,当然不肯随便将这东西给人。
廉晁逗她,说你不给我,这个我也不给你了。不料她气冲冲地一把夺过,将那金花拍入旁边一棵树里,薄如蝉翼的金花竟被她完完整整拍了进去,拍得入木三分。
然后她自己居然十分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说不给拉倒,说完气冲冲往前走。
太微就在后面试图把那朵花丛树里面抠出来:“怎么不要啊,这个好生值钱……”
“就扔在那!我不要了!你也不许要!”
太微被吼得手一哆嗦,又老老实实缩了回去。他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追上那只凤凰。
红毛狐狸吓得在地上缩成一团。太微把它抱起来,安抚地揉了揉它的鼻子。
红毛狐狸怯怯道:“凤凰的脾气都是这样坏的吗?”
太微道:“这世上只有一只凤凰了,她爹死的时候我又小,不知道别的凤凰是什么样的。不过我觉得她发这么大火,是因为兄长也给了街上讨钱的卖唱女一朵金花。”
红毛狐狸道:“她那么瘦,不给她就要饿死了呀。”
太微摇头,懒洋洋道:“嗨,女人……”
兄弟俩自说自话,渐渐远了。
此后大约一个月,才陆续有防风集的零星难民跑过来,被门口守卫拦住盘问。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棠樾摇头:“不晓得,来这避难的人太少,也没说多少事情,只说他们那里发了灾,有怪物从河里出来,井水也不能喝了,他们被困在了那里,多亏有个修仙门派的洛霖少侠正好也在那,要不真死光了。后来有一个带着红狐狸的女子从外打破了僵局,他们才得以逃走。”
风息道:“看来你奶奶去的时候放风集已经出事了,他们不仅没惹祸,还拯救了世界。再探!”
之后数年,无事发生。他正要离开,却见那红衣女侠却又回来了。
她是穿着白衣回来的。天界成亲时的礼服。
那天下着雨,她一个人呆呆地出现在城门口,精致的发冠歪立,碎发从盘好的发髻间逃了出来,乱披在额上肩头。
她神情麻木地走到那棵树下,用力地去抠被嵌在树中的金花。抠地指甲崩断,她都无知无觉一样,用断了的指甲继续挖那零星的残破金箔。
树荫下避雨的外地乞丐认出了红衣女侠,连忙爬到她面前,哀求道:“女侠老爷,女侠夫人,行行好,给几文钱救救我娘吧!她肺痨还没好,买药的钱就没了,女侠行善积德,给几文钱救救我们一家……”
那乞丐车轱辘话地求了半天,她始终没听见一样。此刻她终于停下,头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向下转了。
她用死鱼一样的眼珠俯瞰着乞丐,木然道:“救救你。那谁来救救我呢?”
乞丐愣在那里。
乞丐失望地走了。她也不再抠那朵残破的金花,就缄默地在雨中站着,有那么小一刻钟,头上忽地就多了一把伞。
太微也是一身白色喜服,站在她身后,自己已经被雨淋湿,却将伞举在她头上。
“回去吧,阿姚。”他眨着被雨水模糊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