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拢着袖炉,走到我身侧,随手将我抱到他腿上:&ldo;怕她记不牢。&rdo;我看了眼外头偶有穿行的宫婢,更是不自在,动了下身子:&ldo;此处可不是你的寿春王府。&rdo;他眼盛笑意,放下袖炉,反倒伸手握住我的脚:&ldo;现在还凉吗?&rdo;我被他吓了一跳,想挣开他却握得更紧了些。就这么拉扯中,险些从他身上摔下去,最后开始被他拦腰抱紧,才算是得救。莫名的心悸,我避开他的眼睛,随口道:&ldo;这几日的武举,你可曾去了?&rdo;他点头说:&ldo;去了,确值得一观。&rdo;刚才婉儿已说的我心痒难耐,被他这一说,更是有些去看的心思:&ldo;被你和婉儿这一说,我也想看了。&rdo;他微微一笑:&ldo;好。&rdo;我诧异看他:&ldo;这么痛快?&rdo;他毫不在意道:&ldo;你若想去又不是难事,只管随着我就好。&rdo;‐‐‐‐‐‐‐‐‐‐‐‐‐‐‐‐‐‐次日,正是射箭日。皇姑祖母近日身子不大爽快,唯有太子和太平露了面,也不过远观而已。我和李成器到时,正碰上二人在低头闲话,太子只抿唇笑,太平却是时不时地笑出声。笑到欢畅时,众人虽不明就里,也会附和着笑起来。如此气势,早已盖过太子。&ldo;成器,&rdo;太平忽然看这里,&ldo;听闻你当年在临淄王府,曾当众舞剑,震慑一众朝臣王孙?&rdo;她这句话一出,四下里凡那夜在的,都三两附和起来。李成器只微微笑着说:&ldo;当日仅为与姚大人以武会友,随性而至罢了。&rdo;太平笑了声,道:&ldo;今日正是武举日,姚大人也在箭场中,不如稍后再来一场比试,也好让应试考生见我李家皇族的气势,如何?&rdo;我看了一眼李成器,他略沉吟片刻,才颔首道:&ldo;恭敬不如从命。&rdo;太平笑赞了句,便又低头和太子说话。我见众人视线又去追着太平,才低声问他:&ldo;姑姑此举,可有何深意?&rdo;他侧头看我:&ldo;或许有,或许没有。&rdo;我疑惑看他,他略斟酌了下,才道:&ldo;隆基近日行事频繁,暗中交结大臣,曾有人说苏安恒亦是受他差遣,将会再请皇祖母让位李家。&rdo;我心头一跳,追问道:&ldo;所以太平有意让你压一压他?&rdo;他微点了下头:&ldo;姑姑的谋算甚深,不想让他乱了大局。&rdo;我苦笑看他:&ldo;其中利害关系你要权衡好,隆基的性子你清楚,得失心太重。&rdo;他笑了笑,没说话。约莫就这样坐了会儿,太平才说要出去走走。众人紧随着,我倒是落得清闲和他走在后头,听他一一讲解这初设的武举。&ldo;今日是射箭,前几日是马枪、翘关、负重。&rdo;身侧有人在躬身请安,他略颔首,接续道,&ldo;到最后过初试的,还要检阅身形,言语等资质。&rdo;我笑:&ldo;前几个听着倒还像样,后几个……倒也有我朝的风范。&rdo;他轻扬眉看我,我才又道:&ldo;惊天文才,盖世武才,都抵不过样貌重要。&rdo;他这才明白我的意思,笑叹道:&ldo;你一句话,可是将朝中才俊都骂了。&rdo;我将双手笼起,呵着热气,好冷的天气,也难为那些应试的人了。他看我如此,索性伸出手,将我两只都合在手心里:&ldo;你自幼就怕冷,这两天正是最冻人的时候,先回帐中等我?&rdo;我努了努嘴:&ldo;我要看你射箭。&rdo;他的所有,听旁人说了太多,可我亲眼见得却太少。只要有机会,总不愿轻易错过。&ldo;郡王。&rdo;身后忽然有人出了声。我忙抽回手,回头正看到姚元崇,他看到我亦是有些意外,旋即就恢复常态道:&ldo;方才公主遣人来唤微臣,说是要臣与郡王比箭,臣百般推辞却难抗命,还望郡王手下留情。&rdo;李成器笑回道:&ldo;是姚大人手下留情才是。&rdo;姚元崇忙摇头,又一拱手道:&ldo;当年那一场剑,臣就曾感慨此等皇孙,若不能挂帅上阵真是一大憾事。幸有突厥的贸然来犯,成就了臣的心愿,也成就了郡王的英名。不战而驱敌数百里,唯有郡王一人,臣万不敢比肩。&rdo;姚元崇说的认真,我听得不禁微笑,看了李成器一眼。他像是有所感觉,低头也看了我一眼,那双墨色浓郁的眼中,唯有我的倒影:&ldo;永安,你可是想说什么?&rdo;我抿唇笑道:&ldo;没有,只是记起当年你灯影月下,那一场剑,&rdo;说完才去看姚元崇,&ldo;还有姚大人的剑术。&rdo;姚元崇连说惭愧,我又道:&ldo;一个李家皇子,一个是朝中才俊,你二人都不能输。郡王立的是皇威,可若是姚大人太过谦让,岂不是让那些应试的考生会错意,以为大周容不下有才之人?&rdo;他愣了下,才恍然道:&ldo;县主说的是。&rdo;我摇头道:&ldo;我是胡言乱语罢了,其实是难得见你二人再比试,可不想看推来挡去的客气谦让。&rdo;李成器只是笑,却并不再说话。待姚元崇走后,他才温声道:&ldo;永安,我倒情愿你像我几个妹妹。&rdo;我不解看他,他才笑了声,静看着我:&ldo;不要整日想着如何帮我,该想的,是为本王生下一儿半女,也好宽慰我父王的心。&rdo;他的声音很轻,却似字字重若千斤,听得我有些恍惚。直到心跳声几乎震得耳发痛,才低下头道:&ldo;当年你不是说,不愿留下血脉,让他也受这皇权纷争之苦?&rdo;他的声音就在耳畔:&ldo;自从有你,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不是皇位不是权势,而是娶你为妻,子女绕膝。&rdo;我被他说的从内到外都烫了起来,静了会儿,他又道:&ldo;要不要让沈秋来看看你?&rdo;我诧异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脸,立刻明白过来,又窘又迫地踢了他一脚:&ldo;李成器!&rdo;到箭场时,一切早已准备妥当。远见李隆基立在太平身侧,似乎在听着姑姑的训话,只沉着脸抿唇不语。直到李成器和姚元崇试弓时,才侧头看了一眼,仍是神色不分明。多想无益,我暗叹了句,便又回头去看箭场中,那比肩而立的两人。李成器已脱了袍帔,抬臂弯弓。待凝视片刻箭靶后,才抽箭搭于弓上,松手后随即一声闷响,正中靶心。人群中立刻连爆好声,还未待声音落下,他又连射九箭,均是狠扎入靶心。我这里仅能看到他的背影,立于冬日阳光下,靴侧还沾了些残雪。如此三箭后他才将弓交于身侧内侍,那侧影如剪,我只双手握着茶杯,这么盯着他看,却忽然见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迎着他会心一笑,他亦是扬起嘴角,回过身,对姚元崇说了句话。那日因着这一场比试,太平甚为欢喜,立刻吩咐了在宫中备下酒宴,直醉到深夜才肯作罢。也因折腾了一整日,次日我直到天大亮才起来,方才洗漱完,沈秋就已经晃悠着来请安:&ldo;县主,小人奉命来诊脉了。&rdo;我愕然看他,再去看一侧喝茶的李成器,两人都是笑意满满地看着我,直看得我心头发虚,只能瞪了一眼李成器,无奈坐下,将胳膊伸了出去。沈秋坐在塌旁,很是认真合眸,细细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看了眼李成器:&ldo;直说?&rdo;李成器颔首:&ldo;但说无妨。&rdo;我听沈秋的话就觉有异,不觉紧张盯着他:&ldo;你对我二人还需隐瞒吗?有话直说。&rdo;他沉吟片刻才道:&ldo;郡王若要子嗣,或许还要等上几年。&rdo;我心头一惊,脱口道:&ldo;为何?&rdo;李成器倒是站起身,走到我身侧坐下:&ldo;永安,别急,先听他如何说。&rdo;我点了下头,却紧盯着沈秋,见他似在斟酌,心更是沉了下来。正要追问时,沈秋已经抬头看我:&ldo;县主当年在临淄王府,是否每每喝药避子?&rdo;被他这一问,我才觉有些难言,看了眼李成器,他只是轻握了下我的手,没说话。&ldo;是,&rdo;我又回头去看沈秋,&ldo;那时局势不明,我的确喝药避子。&rdo;他轻叹口气:&ldo;这些药再金贵,也是伤身的,给我几年,我会试着替你调理好身子,&rdo;他想了下,又道,&ldo;多年朋友,我也不敢相瞒,即便是我也只能说试一试。&rdo;我听得心悸,余下的话都没大听得进去,倒是李成器问的仔细。待到沈秋走后,他安抚我道:&ldo;别想太多,至多是难有子嗣,身子并无大碍,只需慢慢调理即可。&rdo;我被他说得心酸,默了很久才说:&ldo;好在你还有许多妻妾。&rdo;他微笑着看我:&ldo;永安,每次你不如意,都要拿这些话来让我难过吗?&rdo;我轻抽了下鼻子,眼眶烫的发酸,咬着唇没做声。他笑意又深了几分:&ldo;若有你,江山也可放手,何况其它。&rdo;他话语极平缓,却听得我有些怔住。